小罗艽道:“是。”
三清道人:“那么,你就不能追求所谓的‘方便’。”
小罗艽又道:“好。”
三清道人于是将桃木剑丢给她:“练吧。”
“试想,倘若,眼下你封了灵力,却也能用剑气将竹丛削去十尺,加上灵力,岂不是百尺?”三清道人掀了掀眼皮,款款道。
小罗艽握剑的手一抖。
她被三清道人话语里跳跃式的数值惊了惊。
小罗艽开口,弱弱提醒道,“师娘……我封了灵力,不就成了所谓常人了吗?您刚才不是说……常人最、最多三尺吗?”
“罗艽。”三清道人说,“你天生剑骨,可用常人之躯,达修道者至境。”
小罗艽心道:什么修道者至境!修道者不也才五尺吗!而且十尺、十加十,又不是十与十倍,怎么、怎么就忽然成了一百尺啦!
但她啥也没敢说。
三清道人拍拍她,“今日竹丛第一课,定个小目标。封了灵力,将五尺内的竹丛皆斩落;断口干净利落,且剑身不能触到竹面。明白了?”
“哦……哦。”小罗艽咽了口唾沫,声音小小,细若蚊蝇。
三清道人:“三日后,我要看到成效。”
小罗艽瞪大眼睛:还还还只有三天??
她眼眶里隐隐约约泪水打转,险些跪下去。“娘,师娘,我可能做不……”
三清道人用一个和蔼可亲的笑,让小罗艽硬生生把眼泪逼回去。
“做不到就滚下山去。”
——而事实上,根本用不着三日。
当夜凌晨,小罗艽便举着木剑,兴冲冲跑到山北,三清道人的寝居。“师娘!师娘!……”
屋里三清道人点燃烛火,笑意盈盈。“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小罗艽乐得飘飘然:“我真天才!”
“是的,罗艽。”
三清道人从不吝啬其赞美。“你确实是个天才。”
但是……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如此慷慨嘉奖。
以至于偶尔瞧见师娘与师妹练剑,只觉得,师娘严肃苛刻得……有些让罗艽感到陌生。
“——罗艽!”
后山林间,手里端着一蛊白虬的三清道人,一巴掌拍上神游的罗艽的后脑勺。“站着也睡觉?”
罗艽终于回神,倒吸一口冷气,“抱抱抱歉师娘!!!”
岂料,三清道人不仅不问罗艽方才在想什么、也没多骂一句,只笑了笑说:“那为师就当你全盘同意了。”
同意?同意什么?
罗艽愣在原处。
方才师娘都说了啥?
大概是她面上讶异太过明显,三清道人叹了口气,又言简意赅重复了遍,“棕熊被下了蛊,来我三清山作乱倒是其一,其二是为了偷师。至于偷的什么——你说你追捕时它使了些蹩脚幻术,所以我猜,偷的便是我三清山幻心术。”
幻心术。
“这本是你师姥姥许久许久以前创下的臆术;外界对其嗤而远之,皆言,习之者无一例外走火入魔,遂将其列为禁术。事实上,坏的岂是道法?分明是人心。”
“罗艽,你记住,学什么不要紧,要紧的是,你拿它做什么。”
罗艽于是忙不迭点头。
三清道人:“我让你在下次下山前,将你师姥姥的那些书册都阅尽,读进心里去。不多,但需要细致读。”
罗艽连连颔首,如小鸡啄米。
三清道人:“另外,我希望你在年后与你师妹一同下山去。她有任务在身,你要护她周全。”
“啊……好。”罗艽又疑,“师娘,她是什么任务呀?”
“下山后,你自己问她。但如果她不愿说,你也别再问。”三清道人说,“我不便告知。”
这么神叨叨?
罗艽面上应得可乐,心下却皱起脸:先前师娘下山所为何事,罗艽不知;如今师妹又背着任务下山,罗艽又不知。她们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知徒莫如师。
罗艽一个眼神,三清道人就晓得她心下算盘打了几珠。
“别瞎想。”三清道人笑着一弹罗艽脑门,“她有她的事儿,你有你的事儿。此次下山,也算一次历练与游历;你曾说要当天下第一,罗不觉,这天下第一不仅要靠剑术,也要靠见识。”
“我还等着你为我三清一道光耀,做这老树前头的第一枝春呢。”
*
往后半月,罗艽捧着那几册名为“幻心术”的“乐谱”,恨不释手。
幻心术为臆术之首,共分五层,第一层驭心,指予人心里暗示,第二层驭人,便是将其心下暗示外化为行动。
第三层驭情,指用幻术勾起其内心之情绪,为己所用;而第四层驭境,就是将受者所有暗示、所有行动、所有情绪,都外化为一个“幻境”。
至于第五层驭理,便是让所谓虚幻之境,凌驾于世间真实之上,有动天地、扫尘寰之能——诚然,其听起来玄之又玄、看起来又飒又邪。
但读起来却让人吃力到不行。
所幸同屋的叶青洲曾是个阳春白雪大小姐,读懂这些个乐符乐章,对她并非难事。
每到日西斜,师姐妹半趴在榻上,点一盏油灯,叶青洲将乐谱轻哼一哼,屈指在罗艽身上瞧着几个符奏。
……梵铃。
便如第一次触到乐谱时一样,罗艽又闻见了梵铃。
梵音与铃音轻盈落在她脑海中,如同一道奇异之语,引着她神思驰往一处……
至所未至的彼方。
但这梵铃断断续续、时有时无,不消一会儿,罗艽脑子里便落个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