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需要。”叶青洲貌似嫌弃地移开眼,“她们能有几斤几两?根本无需舞弊。所有人都认定,这届剑阁魁首必然会是我。”
她说这话时,实在神气。
罗艽眼睛一亮,竖起一个大拇指,连连赞许。
罗艽觉得几月之别,叶青洲变化很大。一是心道,青洲到底是长大了,言辞里些许客套生疏,也不再在师姐面前摆一副伶俐娇气;二又觉察,青洲眉目之间显然多了许多自信。
这份自信并非一朝一夕能生起。
想来叶青洲在这风仪门间,应当过得不错。
罗艽于是心道,或许当初师娘遣她来风仪门,也有这方面的考量。
叶青洲带着罗艽在山道尽头一拐。
二人便走入内门寝居。
屋内无人。课簿卷轴铺在桌上,两张四角床榻一东一西,半点烛光明亮,照一方幽致小轩窗。
叶青洲闭了竹门,见罗艽将锦盒放置于桌案。
叶青洲压下心里好奇,坐去她身边,佯装不经意地一问:“盒里装了些什么?”
罗艽打开锦盒,里头一层又一层。
罗艽絮絮道,“我初学淬炼,勉强做得的一把匕首,我向吟游商者买下的一副小玩意儿。还有吃的。西域葡萄冰,樱桃……”
叶青洲半跪在圆凳上,匆匆瞥一眼,先是瞧见那匕首。
“初学”“勉强”,罗艽说得实在谦虚;那匕首小巧而锋利,隐约寒光,叶青洲一眼就喜欢上了。
叶青洲假矜持。“都是送给我的?”
“当然啊。”罗艽耸耸肩,便往叶青洲嘴边送去一颗鲜红樱桃。“除非你不收。”
又话锋一转。
“不过这个,你必须收下。”
说着,罗艽拎起盒中一物。
那东西瞧来新奇,一副黑木裹成圆形,竹藤覆在圆上,最尾则坠了一只小巧铃铛,再附三片鸦羽。鸦羽青黑,可缀了烛光,又分明流光溢彩。
叶青洲目不转睛盯着,“这是什么?”
“是不是以前从未见过?”罗艽兴冲冲道,“这是我向一位鼻高目深的西域人买的,她给了我一串瞧不懂的鬼画符。我到处问了许久,才晓得这个叫捕梦网。”
“它这寓意也有意思极了。所谓捕梦网,捕捉的其实是噩梦。它把你的噩梦吸食,只在你心中留下好梦。”
“然后呢?”叶青洲追问,“噩梦吸食得多了,它岂不是要受不住?”
“才不会呢。”罗艽幼稚地回嘴,“至于那些噩梦,在翌日阳光初起时,经及照耀,便散如云烟啦。”
说着,罗艽指了指捕梦网上铃铛,笑道:“你还记得从前住在山南时,你做噩梦总要拽我头发么?以后你摇响这个,我就会去到你的身旁。”
“好。”叶青洲接过捕梦网,“倘若我摇了铃,你却没在我身旁,那你就是个大骗子。”
“……”
罗艽赶忙捂住铃铛,“哎呀,要不然还是把铃铛摘了吧。”
叶青洲忽而笑开。
她装模作样护住铃铛,心底隐约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
分明应该高兴,可心口却有酸涩堵着,让她笑也带泪。
烛火映照着罗艽笑意盈盈的脸。
师姐一如既往地温柔,可叶青洲却有种预感,仿似……她们不日便又要分开。
长久地分开。
罗艽是一阵翱翔九州的风,在哪儿都高朋满座。叶青洲不知道,自己要如何机敏、如何修炼,才能追上她的步伐。
十年大抵不够。
那一百年呢?
叶青洲不知道。
烛火葳蕤,叶青洲那张小脸皱成一团,好生愁眉苦脸。
罗艽便托着腮,左看看右瞧瞧。
忽听叶青洲清了清嗓子。“师姐,其实……”叶青洲仰起头,“有人和我表白心迹了。”
罗艽闻言一惊。
罗艽虽不明白叶青洲意欲为何,却也想到方才与风仪掌门闲谈,对方笑着说到叶青洲旺到离谱的桃花缘。
想到方才上山,确实听见几个男修夸赞叶青洲。
哼——罗艽于是心道,那些个猪头,才配不上我师妹。
思及此,罗艽不自觉从喉咙里冷哼一声。
见她面露不满,叶青洲试探道:“师、师姐什么看法?”
罗艽:“不论俗世之男,或修道之男,都是些烂玩意儿。”
叶青洲“嗯”了声,也不知是假意附和还是真心实意地如此认为,只盯着罗艽,再小声说道,“不过,我方才说的人里……也有女修。”
“啊……”罗艽陡然一挑眉,声色淡淡。
面上不满却显然退了许多。
叶青洲又道,“其实我身边,许多女修与女修相配。”她抿了抿唇,小心翼翼试探,“师姐……师姐对这些什么看法?”
看法?
罗艽莫名移开眼,神色循着跳动的烛火落了落。
其实罗艽压根儿没什么看法。
只是在叶青洲谈到女女相配时,忽然想到身边一对怪异道侣。
陆离辛与乙未。
一方四处留情,初一十五心中挂念的人皆不相同。另一方却死心塌地。
还有她们在榻上玩的那些变态花样……
于是叶青洲瞧见,烛光下的罗艽面色顷刻阴沉,顷刻煞白;猛然站起,身形又分明抖了抖。
不是诧异,而是惊恐。
完了。
叶青洲心如死灰,一个手忙脚乱,竟熄下烛火。
“……咦?”陡然的黑暗让罗艽从思绪中抽离出来。
“青洲?你为何……”
“师姐。”
叶青洲深吸一口气,“我忽而想起,明日剑阁终试。我、我要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