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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王项跪在地上悠悠清醒,府内人已离得差不多了。
周空绑下府内小官,指挥道:“无辜受难之人皆妥善安葬。与你们勾结的匪患,亦应尽数剿灭。……”
忽觉察身后王项转醒,周空嗤道:“醒了?”
她向小官指了指王项:“至于这位,便去牢里谢罪吧。”
王项脑内混沌不堪,挣扎着扫视一周,方觉察不对劲,“你、你们刚刚对我做了什么?!——妖法!都是妖法!……”
他大声疾呼,面上血色褪尽,却还是嘴硬道:“你们真以为这大理寺的令牌能镇得住我?你们真以为这就万事大吉了?……”
又嗤笑,“你们、你们知晓我背后站着的大人是谁吗?”
周空从善如流:“啊呀,是谁呢?”
王项咬着牙:“反正今日你们全都难逃一死。那么告诉你们也无妨。”
“是宁王——如今庙堂里,万人之上的周宁王!”
边说着,王项如一条蚯蚓一般匍匐在地,以头抢地,撞碎案边一只血珠似的小粒,阴恻恻地笑道:“宁王马上便会赶到此处!!今日,你们一个都逃不了!!——”
便是话音落下,那血珠像是一颗种子,在府中石板处生根发芽,生出血一般的细小藤蔓。
异状陡生,众人愣怔一瞬,不约而同退后。
王项身上有伤,又被捆缚,便倒在藤蔓旁。他仿佛一点儿也不惧怕,只对着众人阴恻恻地笑。
罗艽下意识抬眼望向窗外。
果不其然,血色蒙上冷雨外的月。
再回头,那平地而起的血色藤蔓缠上王项的身躯。
藤蔓仿若血线,勒紧王项四肢,顷刻之间,男子被血线生生割裂。被吞噬殆尽前,他嘴边还挂着先前那抹得意的嘲弄。
连惨叫都不曾发出。
府内血光明灭,官卒侍卫如梦初醒,无头苍蝇似的逃。须臾,此间哀嚎惨绝人寰。
罗艽了然。
活死人生于血树,而先前王项掐碎的血珠,当是血树上一粒种子。血树与活死人皆会尸体与生魂;吸食得越多,力量也就越大。没有极限,便如那无底洞一般。
望向十余步外血肉模糊的骨,罗艽心里没有半点同情。
只心道,与虎谋皮便不要妄想全身而退,认贼作主便要有被拉下深渊的觉悟。
她抬手掐起一个诀,又皱眉:可惜没有剑。
便是时,有人陡然从背后抱紧她。“——师姐!”
大抵是疾跑而来,叶青洲微微喘着气,再满是担忧地道:“我听阮郁说你身体不适,现在可有好一些?”
便仿若一点也看不见那血树血月,眼里只罗艽一人似的,才敢一点也不关心这面前的乱象。
罗艽还未答,却听高处另有一人飞身而来,“血月深了!”
是许嘉瑞的声音。
已见血树壮大蔓延,将周围大声疾呼的官卒侍卫皆吞噬,许嘉瑞当机立断:“阿郁!你带着周空周昭越先走!”
她们有力自保,周空周昭越却不过凡人。
阮郁与许嘉瑞对视一眼,百年默契无须多言。
跃至周空周昭越身前,阮郁一手拽起一个,临走前还不忘丢给罗艽叶青洲两把剑。
虽不是什么名剑,却也是实打实的好剑。
惨叫声仍不绝于耳。
血树似爆竹般蹿天,掀翻府邸片瓦,顷刻遮天蔽日。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蔓延,拦住阮郁三人去路。
许嘉瑞抬手飞出一个诀,切段半片藤蔓。阮郁闪身突出重围,袖口偃甲飞落,成了一座小小牛车。
府中,罗艽、叶青洲、许嘉瑞三人靠背而立。
血树瞬间将整个浚县覆盖。
血月漫空,罗艽在逐渐壮大的血树之上瞧见两个人影。
乙未与“周怀元”。
眼见活死人“周怀元”跃如一支离弦箭,飞身而来,罗艽向叶青洲道:“阿洲,你去捉乙未!”
叶青洲颔首。
许嘉瑞从袖中取一只狼毫,抬手在这师姐妹背后各划一道护符,眼帘一阖一启,瞳孔便宕如金色。“我去护百姓!”
三人相视一眼,颔首,皆在“周怀元”猝然到来之前闪身避开。
衙府高处,许嘉瑞凭空行笔,在夜色中书一道利落章草。字迹漂浮在空中,便与她恍然泛金的双眸一样,都是一片灿然金色。
顷刻字迹随夜雨落在地面,箍紧活死人血树边缘,似是划出一道界阵。
界阵外,仍有百姓在连滚带爬地逃。
而界中,叶青洲提剑逼向乙未。
于叶青洲而言,乙未不过耄耋凡人,擒拿绝不会困难。真正难缠的是乙未身侧源源不断上升的血树。
此刻血树被许嘉瑞的阵法困囿于逼仄县内,无法伸展自如,竟是更加疯狂。
手中新剑并不顺手,但叶青洲拼尽全力,亦是重创血树。
另一侧,罗艽与“周怀元”缠斗,便知这百年后由乙未炼成的活死人,到底比百年前陆离辛那活死人要厉害得多。
百年前那具炼制得匆忙,不甚讲究,未多“养精蓄锐”;可眼下这具“活死人”,却是实打实地吸食了许多血肉生魂。
其力道、速度,都隐隐胜过陆离辛。
罗艽紧咬着牙。
却是她削去对方几分毛发、几片皮肉,瞬息之间,对方又恢复如初。活死人的影甚至可自立而动,追着她的身,以那非人的躯干蚕食她的气力。
罗艽又避又击,僵持焦灼。
电光石火之间,她的脑中忽响起梵铃。那是百年前三清道人造出幻境深渊时,她曾闻见过的声响音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