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也到此为止了。”
*
叶青洲是被三清掐着肩膀推回室内的。
而不等阳台上的罗艽跟着踏入客厅,三清抬手,“啪嗒”,从里面锁上了阳台的玻璃门。
“——罗阿姨?!”
叶青洲那双盈泪的眼一愣,“您为什么……”
“叶青洲。”三清不理睬,转头掩上窗帘,只说,“开始整理行李吧。今天就从这里搬出去。去学校,还是去你家原来的住址,随便你。”
指甲嵌进手心,叶青洲抬眼,哽咽道:“您……您是在赶我走吗?”
三清无所谓一笑。“你不搬走也可以。那就是罗艽搬走。但她可没有学生宿舍给她住——得自己找房子了。”
三清的意思很明确。
罗艽和叶青洲,必须离开一个。
此时,即便知晓三清性格多硬,叶青洲却仍想再争取几句。
“可是、罗阿姨,师姐最近的工作,其实也完成得很好,不是吗?您不是还在年会上表扬……”
“——求情是吧?”
三清一眯眼,笑着打断。
不等叶青洲反应,三清几步上前,从茶几上捉起叶青洲的手机。
然后。
抬手,一掷。
“扑通”
——她把叶青洲的手机,丢进客厅满是清水的水族箱里。
视叶青洲满面的错愕为无物,三清笑着说,“之后我给你两万块,去换个新手机吧。记住,新的号码不要告诉罗艽。”
“你要是能忍住三个月不联系她,之后的事儿我便不管你们了。”
三清重新靠回客厅与阳台的玻璃窗。“好了。开始收拾行李吧。”她夹着那支熄灭的烟,好整以暇道,“瞧见罗艽穿了什么,站在这十二月飘雪的阳台了吗?”
“一件衬衫。”三清淡然道。
“现在,罗艽在外面冻多久,取决于你收拾行李,需要耗费多少时间。”
*
忍住三个月不联系。
这是三清给罗艽、叶青洲共同的任务。
三个月不联系,此后的事情绝对不再插手。三清向来说到做到。
而从那之后,罗艽又回到了从前连轴转、二十四小时持续待命的状态。
她没有叶青洲的新号码。几次拨通从前的电话,电话另一端已是全然陌生的人物。
叶青洲像是从她的生活里蒸发了。
“三个月而已,坚持一下吧。”曲儿偶尔安慰她,“三清老师的性格虽然……但说出口的事情,她绝对会做到的。可别到时候小洲妹妹苦苦熬了三个月,你一通电话打过去——好了,前功尽弃,功亏一篑。”
“……”
罗艽只是叹气。
每天从数不清的文件和图纸里清醒过来,建筑法提议新修,又对着法案条例整理漏洞。
为了项目最后的修整,罗艽连续几天都在公司里坐到凌晨。疲劳得眼前出现幻觉,车钥匙已经许久没敢动;总是乘着早班车回去睡觉——又或者,直接在总监办公室的小沙发上裹着毯子补眠。
甚至在公司里楼下的便利店里重新购买了一套洗漱用品。
创下整整一周不回家的记录。
回去了又怎样呢?她也想着,回到家去,面对冷冰冰的吊顶灯光,和三清那张绝不展颜的脸——好像,也没什么意思。
眨眼已是新年。
手机里是零点倒计时的信息,电脑屏幕上,跨洋的邮件发来新的图纸与稿件,公司大群接龙新年祝福。
罗艽困在办公室里,晕着脑袋,一概不回复。
却也总不放心似的瞧着未接来电与未读信息,生怕错过谁。
窗外是万家灯火,烟花明灭。
罗艽揉了揉疲倦的眼,转着钢笔,在日历上圈圈划划。
*
还有十七天。
在日历上打上第七十三个叉号,叶青洲放下笔,一头扎进宿舍的小床。
脸面蒙在被褥里,无尽的黑暗袭来。
叶青洲清醒着眼,又清晰觉察,一股酸涩涌上眼眶。
……又要哭了。
住回学校宿舍的这几天里,不知道是第几次拉上床帘,无声啜泣,泪着一双眼了。
“青洲!”
有人在床帘外唤她。“记得换运动裤和运动鞋哈!下午体测呢。”
许嘉瑞在衣柜里翻找几套运动服,絮絮叨叨提醒几句。“体测的项目呢……那个老师……她给分是加权的……所以……”
叶青洲听着,时不时应几声,却也没怎么听进去。
直至被许嘉瑞带着走去操场,又被头顶阳光一晃眼,叶青洲惊觉身侧哨声已吹响。
慢半拍摆出预备姿势,叶青洲和同排的学生一起,从起跑线出发。
大脑一片空白。只是遵循着本能和肌肉记忆,呼气,吸气,抬步。逐渐看不见身前身后的人影。
有人超过她,带起一阵风。
有人被她超过。
冬日的阳光几分刺眼,叶青洲有些难以适应。
她的思绪无比混乱;所幸她本是擅长体育的,而此刻体测,并不需要太多思考。
——如此想着,却是一脚踩进一处凹陷。
惯性推着她向前,半只脚却陷进操场内道,逼仄的排水勾里。
失重的感觉理所应当地降落在她身上。
“哎——那个学生,都说了别这么靠近内道了——”体测老师从绿茵场跑过来,“现在好了吧!摔了吧!……”
隔着冬裤,膝盖仍然火辣辣地疼痛。
脚踝处毫无意外地崴伤,又像是血液倒流,所有痛觉都聚集在那一点,开始叫嚣,挤压她的情绪与思考能力。
但叶青洲并没有多作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