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几纸文件散落在桌边。
周京业面无表情地站起身,一只漆黑砚台便毫无征兆地砸过来。
方铭下意识一挡,护住身后的人。
咣当——
砚台砸在地上激起巨响。
顷刻四分五裂。
“周佳念,你搞清楚!!!”
“我监视你?”周京业冷笑一声,一字一顿,“我从来没有阻碍你做任何事情,只是在后面帮你收拾烂摊子。”
“就像今天这件事情。要是没有我,你以为你能翻身吗?”
周京业气极反笑。
“——周佳念,你记住。”他说,“要是没有我,你早就死了一千遍一万遍了。”
写字楼外,艳阳高照的午后,有云层侵袭。
天空倏尔黑下一个边角。
方铭犹豫地出声:“董、董事长……”
是周思游摘下墨镜,对上周京业的视线。“你真的是为了我吗?不是为了你的公司吗?不是为了不让我给你丢脸吗?”
“谈厌死了,你也只把消息往下压。不管是别墅还是墓园,你从来没去看过她。”她语速飞快地说,“你帮我、你在我身边安插眼线,只是因为我是你法律上的女儿。”
“我要是出事了,你的公司也跟着折损。”
“至于这个女儿——是周佳念,或者周思游,或者别的周某某——都无所谓的,不是吗?”
周思游几乎是用了最后一点力气说出这些话。
再转身,她重新戴上墨镜。
“算了。”她扫一眼方铭,平静地说,“找律师这种小事情……”
“就不劳董事长您费心了。”
面前,太阳过于刺眼,方铭圆形镜片反光,遮蔽了她真正的面色。
周思游垂手一捞,拿走了方铭的车钥匙。
“高新集团中层员工方小姐,您去找您同事蹭个车,自行回市区吧。”周思游扯扯嘴角,笑了笑,“你这车借我一用。”
*
一路大步流星,回到地下车库时周思游快速找到之前那轿车。
她坐上驾驶位,在驱车平板上拖出导航。
可是,她忽然不知道该去哪里了。
没必要回公司,至于家里……
不知道是不是还被狗仔围着。
她静静伏在方向盘上。
或许该要痛快哭一场以发泄情绪,但双眼干涩,流不出泪水。
身体轻飘飘的,好像灵魂被抽离了几克。眼前昏暗,地下室光影惨白,都成了虚浮的幻觉。
自以为站在深渊旁睥睨,原来从最开始就分明站在渊地。
周思游想,原来她还是和从前一样。
什么也不是。
恍惚间,她又拨通钟情的号码。
等待忙音的时候,周思游驾车驶出车库,沿着主路通行。
周围霎时敞亮,阳光明媚。
周思游戴着墨镜仍觉得刺眼。
而在电话拨通的那一刹,周思游听到了钟情的声音,还是无可抑制地感到哀伤。
“钟情……”
眼泪无法抑制地流出来,“原来……方铭是周京业的人……一直都是……”
“嗯?”钟情愕然,“……什么?”
周思游靠边停车,深呼吸,闭上眼睛。
她问钟情:“你在哪里?”
“我……我在我之前住的那个地方,”钟情说,“……我把妈妈接回我家了。”
“为什……”还没问完,周思游立刻猜到原因,“狗仔真的跟到疗养院了!?”
电话对面沉默了许久,叹气“嗯”了声。
周思游再问:“你现在在哪里?还在你家里?”
“嗯。妈妈在午睡。”
周思游克制情绪,一脚油门,疾驰出产业园区。“我来找你。”
钟情说:“好,我等你。”
驶出这片园区,周思游左转掉头,沿着高架一路向西。
电话里,钟情犹豫地问:“你刚刚说的……方铭,是怎么回事?”
周思游深吸一口气。“从最开始,方铭就是周京业安排到我身边的人。说帮助也好,监视也好,总之,她和周京业根本就是一路人。”
话音落下,红灯变绿。周思游正开车,对着导航打灯变道三两次。
钟情也陷入沉默。
表盘飞快地翻转,窗外景色变换。
电话里,缄默的钟情向她承诺:
“小年糕,你还有我。”
“我永远陪在你身边。”
*
初春傍晚,周思游驱车从城市的一端驶向另一端。
光影错乱,人影彷徨。
仿似心有灵犀,周思游靠边停好车,一抬眼,钟情所在的楼栋,楼层感应灯次第亮起,渐渐向下。
树荫里,车门一开一合,周思游站在车边摘下墨镜。
细碎凌乱的脚步声后,是钟情揽过她肩膀,义无反顾拥抱。
半晌,瞥见周思游面上泪痕,钟情慌张问:“你、你没事儿吧?你还好吗?”
“……有事儿,特别有事儿。”
周思游靠上她的肩膀,恹恹地答,“我非常、非常、非常不好。”
……也对。今天坏事接连不断,能扛着不倒下,也算一种心理强大。
钟情于是低垂了眼,叹一口气。
她稍稍踮脚,便拿右颊去蹭周思游颊面。“小年糕……”
周思游心里柔软,忽问:“钟情,我可以吻你吗?”
钟情不假思索:“当然。”
周思游低低笑了一声。“开玩笑的。这可是室外。”她靠着钟情,轻声说,“而且……我刚刚在十一点钟方向,看到了两个疑似狗仔的人。”
“钟情,我们现在上楼,会不会有点儿危险?或者我们上车,隔段时间再从小区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