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有求生欲。
只是麻木。
听到有关苏潘的任务,南棘眼底闪过一道光,极淡,稍纵即逝。
光沉没,泛灰的瞳孔还是一片死寂。
很明显,在她心里,苏潘这两个字只是一个指代。可以是一个人,可以是一块肉,可以是一把枪。别的都无所谓。
昏暗的角落,南棘穿上一件干净的白衬衫,遮住满身疤痕。
莱拉喊了“卡”。
周思游首日的戏份就是这些,都过得很顺利。
后几天,莱拉再带着周思游把南棘的细节、特写和连接都再磨了磨,过渡到和另一位女主角的对手戏。
另一边,钟情和多萝西磨合得也不错。
南棘和苏潘的第一面,在豪宅泳池趴。各色缤纷的酒水,喧天的电子音乐,碰撞的人群。
意外落水的财阀千金。
被金色灯光照得绚烂的泳池,四下哗然里,苏潘渐渐沉入水中。
同一时刻,南棘撞入水中。
泳池里的水剧烈地波动起来,有人在尖叫。
泳池里,南棘憋气,揽住苏潘的腰,把人向上带。
苏潘像是捉到救命稻草,手忙脚乱地回应南棘。
可是。
对视的一刹,南棘恍然发觉。
苏潘慌张的神色下,一双眼睛,明明很清醒。
周思游毫无意外想到一句话。
——最顶级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入场。*
水下镜头还在推移,周思游却明白着愣了一下。
这条果断成了废稿。
两个主演分开,被助理们从池子里湿漉漉地拎出来。
群演稀落落散去,夏夜的晚风一吹,湿着的衣服粘在身上,周思游一个激灵,好大一个喷嚏。
南棘的扮相是低马尾和白衬衫黑裤,死板地扣到最上一颗纽扣。那是侍应生的装扮。
莱拉看着她,眨眨眼,把自己的雪茄递过来:“抽一口?暖一暖。”
周思游佯作要踹她。“……你有病啊。”
莱拉轻飘飘躲开。
“歇一会儿吧,你俩都有问题。”莱拉说,“你卡壳就不用说了,想到什么了,人傻在水里?南棘救苏潘的这一场,南棘视角最好办,一股脑儿把人救出来就是了。下一场别掉链子。”
说完叼着雪茄走了。
周思游坐在折叠椅上,小瞿又是递水又是递毛巾。
水下的戏份原本是很小的一个片段,右眼戴着美瞳入水,也不过几秒钟的功夫。
如今NG,周思游重新回到泳池边,眼睛进了水,显然有些难受。
她缓了缓,听见钟情用英语给多萝西讲戏。“苏潘大小姐就算再骄纵,偶尔也会压抑自己的情绪。人在捕麻雀的时候,闭网收网时要屏息,收网之后才能欢呼。”
那个问题又回到周思游脑海。
——究竟谁才是“猎物”?
眼见着钟情和多萝西交涉完毕,周思游出声喊住了人。
“小钟导——”
周思游懒洋洋躺在折叠椅上,唤住钟情,“钟导也给我讲一讲戏呗。泳池这一段,应该也算情绪推拉的部分吧。”
钟情看过来,稍稍一挑眉,“可以。你要问什么?”
作为片场为数不多的华人,她们压低声音,用母语交流,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周思游小声说:“究竟谁是猎物?”
钟情愣了下,没听清,于是把耳朵更凑近一些:“什么?”
“我说——”周思游拖长尾音,“南棘和苏潘的故事里,究竟谁是猎物?”
钟情将食指抵在周思游唇边。
“嘘……也许你猜到了结局。可是‘南棘’并没有猜到。”说着,微微低下头,下巴蹭在对方肩上,“所以,不要问,不要说。”
说话间,似是下意识动作,钟情抬手,一圈一圈揉着周思游耳廓。
指腹摩擦,耳骨小小电流,窸窸窣窣,听得人骨头要酥掉。
周思游没忍住,轻笑起来。
“钟导什么时候学了AS·MR?”*
钟情稍愣了下,“AS·MR……?”她反应过来,于是错开身,对周思游勾勾手指,开玩笑,“Sello,今晚来我房间。身为导演,我想我有必要惩罚你的NG。”
周思游爽快:“好的钟导。”
*
两刻钟后,NG的戏份重新拍摄。
撞进水中的那一刹那,南棘面色虽冷,掌心渡来的温度却烫得惊人。
苏潘攀着她肩膀,从水里挣扎着浮起。
重新回到空气里的苏潘,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伏在南棘胸前,浑身湿透,瑟瑟抖动。
南棘抱着她上岸,立即有管家带了人围上来。她们争先恐后问候苏潘,都说自己大意疏忽。
只有南棘湿着长发,沉默地离开。
是苏潘冲出人群,一把捉住对方的手。
“你……你叫什么名……”话音在看见南棘右眼时猝然一止,“你的眼睛!”
南棘面向她,发着愣,单手捂住了右眼。“……抱歉。”
“为什么道歉?”苏潘眨眨眼,不解问,“反而是我该向你道谢。”
棕榈树下,象牙白的别墅纸醉金迷。明艳的大小姐裹着半干的毯子,站在其间,向南棘一字一顿说:“我叫苏潘。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南棘看看夜色的天,看看苏潘,眼神很游离。
最终,她启唇,淡淡一声,“南棘。”
*
这天拍摄完毕,一行人嚷嚷着在沙美岛聚餐。莱拉豪气,又会来事,几乎包下了半场夜市。
海边的夜色清透,无月,但星子繁多。海浪层层叠叠,泛着荧白的光亮。
身后有山,面前是海,人间篝火劈里啪啦,伴着吆喝和嬉笑的声音,四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