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演技还真把钟导拿捏住了。
钟情恍然一愣,真的有些心疼。
钟情于是犹犹豫豫地垂手,松开对方的束缚。
“你……”
话音未落,指尖相触的电光石火,周思游欺身而上。
“你!”
被钟情怒视一眼,周思游吐吐舌头,笑嘻嘻说:“小钟导,兵不厌诈呀。”
钟情被压制,伸手掐了掐周思游下巴,力道不重,面色却不善。
“……钟导生气了么?”
钟情轻嗤:“你觉得呢?”
周思游腾地坐直身子,难得局促起来:“抱歉,我……”
不想,钟情忽而抬腿,勾住周思游的腰。
她闷哼一下,“那小年糕要比从前表现得都好,我才会原谅你。”
*
海风一直吹到后半夜,沙美岛的夜色迟迟不熄灭。
柔软的床铺像被潮汐海浪拍打,随月色动作,时而吱呀作响,时而休憩不语。
周思游实在很喜欢看钟情的反馈。
任何反馈。不论听觉、触觉、视觉。
那日最后,周思游从身后环住钟情,下巴搭在对方肩上,稍稍眯了眼睛,“我一直在想,钟导会在床上讲戏,那如果是学生时代的三好生钟情……”
周思游问:“如果你那个时候也谈恋爱,会不会在床上讲题啊?”
钟情困着眼,却如她所愿,幽幽开了口:“电荷在恒定电流里的无规则热运动……”
“……”
周思游在心里爆一句脏。“就是这种感觉。”
身前,钟情说完就沉入梦乡。
周思游睡不着了。
*
次日周思游顶着两个黑眼圈,出现在拍摄现场。
昨天算是久别重逢的第一场欢·爱,钟情有些不克制,在周思游锁骨留下一个吻痕。但这次,周思游倒是学聪明了,让化妆师拿遮瑕膏遮住黑眼圈的同时,也遮住吻痕。
化妆师见怪不怪。
毕竟化妆镜对面,多萝西需要的遮瑕量是周思游的五倍。
妆造完毕,周思游和多萝西对视一眼,都把对方当肉食系女子。
两个人一脸“不必解释”,一起走出化妆室。
拍摄的教室样板房里,夏天的风轻拂,室内风扇摇晃。窗纱飘起,书页沙沙作响。
杀手南棘盯着题目,在伪装自己连题都读不懂的事实。
苏潘看着她。
苏潘的视线在少年身上逡巡,湿透的白色衬衫、紧蹙的眉、朱红的唇……
“卡。”
钟情和莱拉不约而同喊“卡”。
“……太露骨了。”钟情摇头,“多萝西,你的情绪出现了很大断层。”
莱拉说得更直接些:“苏潘,你是喜欢她,情绪心理上的喜欢,不是生理上,单纯地想……”
多萝西:“上?”
莱拉:“……”
莱拉:“来找你拍纯爱片,简直是一场灾难!”
“啊?”多萝西大骇,“经纪人和我说,这里可以和一个很漂亮的中国女孩拍很多很多亲密戏,我才来的!”
举着助理递来的保温杯的周思游,喷出一口白水。
她擦擦嘴,求助地看向钟情。
钟情皱眉解释:“没有什么……没有太多亲密戏。大多是属于纯爱氛围的暧昧推拉。”
莱拉插话:“有一场床戏。”
周思游喷出了第二口白水。
她怎么不知道??
对接的时候,完全没有人详细说过这里——钟情也没有说过!
助理虽然不明所以,但也赶忙安慰,“实在不行,错位就好啦……”
此刻周思游四处游神,听见莱拉和钟情用法语沟通几句。周思游听不懂法语,下意识感到慌张。
之后多萝西调整了态度,重新拍摄,反倒是周思游频频出错,完全不在状态。
第四次“卡”后,莱拉有些生气了,把显示器敲得邦邦响。
她用英语骂:“您二位在玩胡萝卜蹲是吧?Dorothy出错完Sello错?”
钟情轻飘飘移开眼,只说:“She’salittlenervous.(她有些紧张)”
“紧张什么紧张?她有什么好紧张的……”莱拉撇嘴,用俚语爆粗,又骂,“这两个人都和梦游一样!”
那日下午,她们勉强完成三分之一的学校镜头。
钟情在和副导衔接材料,莱拉坐在一旁翘着腿,显然不太满意。不知道之后会不会要求再补档。
周思游头疼。
*
住宿处,钟导的办公房间里,电子设备亮着屏幕。
在看到周思游轻叩门扉,满脸兴师问罪模样的时候,钟情好像早有预料。
周思游也不和她打太极,直截了当地问:“为什么不告诉我?钟情,你从来都没和我说过要拍……”
不知想到什么,她稍有一愣,随即再说——
“还是说你本身就觉得无所谓?”
话音落下,周思游后知后觉地想,是啊,我都忘了。小钟导何许人也?米蒂亚的接班人,导演界的新星,巴黎名利场里难得的艺术清流。
艺术和情人,她该毫不犹豫选择前者。
“南棘”这个角色和她周思游气质实在相合,所以她们选择了她。她选择她,是导演的选择,不是情人的选择。
而本质上,角色是角色;角色有自己的内驱力,有自己该做的事情。
南棘该做什么,周思游无力干涉。
甚至连导演和编剧也无力干涉。导演和编剧,说到底也只是塑造人设,然后记录。
好的角色是活的。
某种程度上,演员只是祭品。艺术的祭品。
房内储物台,钟情在泡咖啡。细小的铁勺撞在陶瓷杯壁,铃当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