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着我吧,”贺瑜把手伸到卢春好面前,“稳当点。”
贺瑜手腕上带着一块白色女士钻表,这表是情侣款,贺瑜去年买的,她们一人一块儿,卢春好收到的时候喜欢得不得了,当天就戴上了,而贺瑜表多,常常跟卢春好戴不到一块儿去,走的时候这些东西卢春好也没带走。
卢春好眼神从表上移到贺瑜手上,这只手,曾经是卢春好梦寐以求也想要牵着不放的手,如今它就这么伸在了她的面前,等着她握上去。
她抬起手挥开了贺瑜的手,“不用了。”
卢春好撑着手拐走到亭子里坐下,刚到九月,青云市的温度还是很高,从病房里走过来的这一路已经让她热一脑门儿汗。
她摘掉帽子,摸了摸脑袋,挺多汗的。
贺瑜坐在她身边,瞥到了她后脑勺上的伤疤,眼神微微收缩,平时在病房里卢春好要么戴帽子要么坐在病床上,这个疤痕贺瑜没瞧见过。
这也是她第一次看见这个伤。
她伸手在伤口上摸了一下,卢春好猛地偏过了头躲开贺瑜的触碰。
“干嘛。”卢春好皱眉。
“这个伤,”贺瑜喉咙梗塞,“是当年被砸的那个吧。”
卢春好屁股往旁边挪了挪,没搭理她,偏过脑袋看着旁边。
这个角度贺瑜就刚好看清楚了伤疤,不长,但是挺粗的,当年她是一点儿都没有去担心过卢春好,把她一个人放在医院里,很久之后才去问上一句伤怎么样了,后来像是忘了这么一回事,从来没有去看过卢春好的伤。
“春好,”贺瑜说,“对不起。”
卢春好扭头,怪异地看了她一眼,好好的又说什么对不起,莫名其妙,不过贺瑜最近经常这么莫名其妙。
好比前几天和她莫名其妙告白一样。
贺瑜也没说自己为什么要道歉,她不过是为了曾经的自己道歉,说出口之后也知道这份道歉来得太晚了点。
兜里的手机在震动,贺瑜拿过来看了看,是工作的事儿,她走到一旁接电话。
走得不算太远,贺瑜接电话的声音卢春好也能听见,从谈话内容卢春好知道贺瑜工作挺忙的,其实不用听她也知道,公司去年上市,今年一年贺瑜都挺忙的,她还记得上辈子贺瑜在今年年底还因为工作太忙而生病了。
前面小空地上有几个穿着病号服的小朋友在玩骑车,每个人脸上都透着笑容,要不是穿着病号服,卢春好都怀疑他们是健康的孩子。
她看得入神,孩子们的笑容很能感染到人,卢春好轻轻勾起嘴角。
“咔嚓”
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快门声,她扭过头,看见贺瑜拿着手机对着自己。
贺瑜坐到她身边,把照片展示给她看,“很好看。”
卢春好瞥了一眼就又扭过头去了,没仔细去看。
“春好,你多笑笑,”贺瑜将照片放大,“你笑起来…”
“如果没记错的话,”卢春好开口,“你现在应该在国外…要去一个多月,回来后宇多的股市也会上涨,分分钟就是九位数、十位数,这么多钱,我补偿不起。”
“宋怡和章追已经去了,”贺瑜说,“我不去没事儿的。”
卢春好斜睨着她,突然很想笑,于是就真的笑了,她趴在扶手上低头笑着,笑的肩膀在抖动,声音一抖一抖的。
贺瑜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笑,但总归让她心里跟着紧张。
“春好…”贺瑜喊她。
卢春好对她摆摆手,笑声收敛,她抬起头,嘴角是笑着的,但是眼睛没有在笑,她看着贺瑜,有很多话要说,到嘴边那一刻她又给咽下去了。
说出来除了显得矫情外没有别的作用。
贺瑜身后的石子小路上,夏乙正朝着她走过来,卢春好弯起眼睛挥了挥手,“夏医生。”
贺瑜被她这个笑容弄的心脏跳动加快,这个笑比刚刚的笑要真实快乐许多。
“我从办公室窗户看见你在这儿,”夏乙走了过来,坐在卢春好另一边,“过来跟你一起晒会儿。”
“你办公室在哪儿呢。”卢春好问。
“这栋,”夏乙指了指身后的那栋楼,“你不是去过,忘了?”
“不是,是我处在里面就不知道具体方向,”卢春好看过去,“只缘身在此山中嘛。”
“是。”夏乙笑,“要不要去看看?你要是觉得花园不想逛,也可以去办公室那边看看,能看见很多人生百态。”
“哦?”卢春好挑眉,“我去看看。”
夏乙站起身,对她伸手,“走。”
卢春好想都没想把自己的手放在夏乙的手心里,被她牵着走,贺瑜起身想跟上,被电话缠住。
夏乙微微回头看了眼,说,“她天天这么缠着你,是想跟你和好吧。”
“不知道,”卢春好低头看着路,“无所谓,管她想什么呢。”
“嗯。”夏乙握紧她的手。
夏乙的办公楼属于门诊部,人流量很大,住院部的人也很多,不过卢春好的病房是在顶层最里面,隐秘性很好,所以人不多,平时挺清净的。
夏乙的办公室楼层属于重症癌症区,来这个楼层看病的每个人脸上表情非常之沉重。
有哭着从医生办公室出来的,有出来后就腿软到站不起来的,也有默默唉声叹气愁眉苦脸。
各种各样,让人看上去心情特别沉重。
“你每天都要看着这些吗?”卢春好问。
“嗯,”夏乙点头,“一开始看不习惯,当医生头两年经常失眠。”
“现在呢。”卢春好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