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下起了暴雨,雨非常大,大到看不清两米开外的人和物,夏乙站在门诊部一楼,思忖片刻返回办公室拿了伞。
走到一楼夏乙拆开伞上的纽扣,用力撑开伞,这把黑色小伞伞骨断了三根,压根就没办法去用,这么大的雨,这伞就是个摆设。
这伞放在办公室最少一年没有打开过了。
“夏医生!”
夏乙回头,护士万意拿着一把黄色的伞朝她跑了过来,“看你返回就知道你要去办公室拿伞,我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夏医生你的伞很久都没用过了。”
万意走了过来,看见夏乙手里的坏伞笑了,“还真坏了,夏医生,你用我的吧。”
还挺细心。
“谢谢了。”夏乙接过她的伞。
“不客气,”万意拿走她手里的坏伞,“这个我帮你扔了。”
夏乙撑开伞走进雨里,这雨实在是太大了,走到住院部夏乙的裤腿和鞋子还是湿了。
提着伞先去十五楼看了陶小绵,陶小绵情况还是正常的,偶尔发烧或者呕吐,没有太大的反应,看样子这批药真的是和情绪挂钩的。
“春好姐姐还好吗?”陶小绵问。
前几天她去找卢春好玩,发现卢春好陷入昏迷,小丫头就每天都很担心卢春好,见到夏乙就要问一次。
“挺好的,今天醒过来了,”夏乙说,“明天可以去找她玩儿。”
“那太好了。”陶小绵笑笑,随后又嘟着嘴,“春好姐姐换了病房,谷茵姐姐也要走了。”
“嗯?”夏乙愣住。
陶小绵说,“谷茵姐姐跟我说,她妈妈想帮她转院,回家去住院,好像说,反正这个病在哪都一样,就不想待在青云,说是离家太远了。”
夏乙呆滞,片刻后问道,“她什么时候走?”
“不知道,”陶小绵摇摇头,“谷茵姐姐说应该就这个礼拜吧。”
今天是周三,这个礼拜也没几天了。
这个消息让夏乙心里惆怅了一会儿,其实游蔓安的这个决定她没有太吃惊,那天在病房游蔓安说出那些话后夏乙就知道,总有这么一天。
只不过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夏乙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卢春好。
推开卢春好的病房门,她正坐在窗户边赏雨,病房里只有她,没见到最近一直守着的贺瑜。
“你来啦。”卢春好回头对她笑了笑,“今天雨好大,你淋湿了吗。”
“裤腿和鞋子有点儿湿。”夏乙把自己裤腿展现给她看。
“你这鞋当然容易湿,”卢春好说,“棉布鞋,我看见好多医生护士都穿这种,是你们医院统一的吗?”
“也不是,因为舒服,大家都爱穿,”夏乙走到她身边,和她一起看着窗外的雨,“一场秋雨一场寒,明后天要降温了。”
“是呢,”卢春好托着下巴,“漫长的夏天过去了。”
夏乙看着她,不知道她这句话里是不是映射着什么,她伸手摸了摸卢春好的后脑勺,“头发长了点。”
现在的发型像个刺猬。
卢春好也摸了摸,“很丑吧。”
“不丑。”夏乙说。
卢春好侧头盯着她笑,一直在浅笑,笑的夏乙心里很难受,她弯下腰将卢春好搂进怀里。
“不想笑就不笑,”夏乙说,“我想看见你真的快乐。”
卢春好对于她的怀抱早就习惯了,顺势靠着她,“不是的,我是真的想笑的,我是没想到,我能有一天可以笑着跟贺瑜说,我不爱她了。”
“嗯?”夏乙没往这方面去想。
“我从十八岁开始,对她一见钟情,”卢春好说,“曾经我真的觉得,我会爱她一辈子,不过…爱这种东西是相互的,一头热的是不可能坚持太久,这个道理我到现在才明白。”
“看明白了就好,”夏乙心里莫名有股轻松,“那她以后,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嗯,不会了。”卢春好靠在她怀里,心情很平静。
甩了甩脑袋,将贺瑜离开她病房前的样子摇晃走,她说,“能不能帮我约一下…游蔓安。”
第一次喊出游蔓安的全名,卢春好有些别扭。
夏乙松开卢春好,看着她,“怎么了?”
“有一个东西,要还给她。”
游蔓安打开夏乙办公室的门,夏乙坐在办公桌后面喝水,看见她过来放下了杯子。
“坐。”夏乙说。
游蔓安坐过去,“是茵茵有什么事儿吗?”
对于夏乙知道了她的过往,让游蔓安内心觉得很不自在。
“不是,”夏乙说,“我听小绵说小姑想转院?”
“对。”游蔓安应道。
“嗯,转院的话我给你做个手续,是想回尼州?”
游蔓安轻轻点头,说,“在尼州方便点,茵茵姥姥姥爷年纪也不小了,他们想孩子。”
这句话无异于是个借口,但又是个很好的借口,夏乙没说什么,问道,“哪天?”
“就这几天吧,下周一茵茵姥爷八十五岁生日,在那之前回去。”
“好,那我就给你安排了。”
“谢谢。”游蔓安说,“还有事儿吗?”
“有,”夏乙往办公室里面抬了抬下巴,“卢春好想见你。”
听见这个名字游蔓安脸色都变了,她看向里面,中间的帘子拉上了一半,挡住视线。
夏乙站起身,“我还有点儿事,你们聊。”
她走出办公室,带上门。
听见关门声,中间的帘子动了动,随后被人拉开,卢春好站在帘子后头,病号服外面套着一件白色针织外套和一顶红色的帽子,看起来很是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