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慧一边欣慰,一边在心里把老张家那些牛鬼蛇神又痛骂一番。
直到回了家,张璐都没有任何的不当行为——直到她主动和亲妈分了自己的压岁钱。
“你要钱干什么?”刘慧瞪着眼睛说,“你压岁钱不都我给你收着吗?”
“我要给冯繁沙袋的钱啊。”张璐回道,“不止是沙袋,还有别的,他本来说要卖了,我就直接接手了。”
“那也用不了那么多啊?”刘慧扭头问老公,“老张,你问到沙袋钱了吗?”
老张看着刚收到的手机短信:“问了,老冯说也就二三百。”
刘慧气势汹汹地扭头瞪着女儿。
“……”冯繁,你给我等着。
张璐努力解释道:“还有别的,别的也要钱的。”
“这沙袋咱们非买不可吗?”刘慧皱着眉说,“这不是小钱,过年本来就花钱多……”
张璐看看几乎没有摆设的家,看看窗户下面那大片的霉斑,脑袋隐约作痛。
她怎么忘了,她家现在的经济状况和她工作以后不一样。
现在她家只有她妈妈有固定收入,而且单位还时不时地延迟发放工资,偏偏她又要上学读书。
她上高中这三年,正是她家经济最困难的时候,恨不得一分钱也要掰成两半花。
人为什么要读书?
为什么要考学历?
除了互相攀比、贬低之外,就是花钱。
让我早点进厂不好吗?
非要我读完高中。
可我……
我……不想……
我……
张璐的头脑混乱起来,她感觉自己的精神状态又不稳定了。
“叮——发布任务,对逼迫你的父母发疯。请宿主用手捶打房门上的玻璃窗——”
但张璐就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她强挤出笑容来,压抑着情绪对父母说:“我知道了,钱……我是说,冯繁那边我会去说。你们……我是说,我有点困了,我想睡了。”
刘慧和张守业互相对视一眼,张守业先出去了,刘慧站在门口,还有些犹豫:“璐璐,妈妈不是不支持你的爱好,只是现在……你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
“我知道。”张璐站起来,略有些粗暴地将母亲推出去,然后关上了门,“我就是困了。”
“哐当”一声,门在人鼻子前被拍上了。
刘慧看着紧闭上的门,听着房间内传来的“咚咚咚”的巨响,心里有些害怕。
我闺女,怎么了?
我的孩子,她到底怎么了?
……
大年初五,刘慧带着老公和闺女一起去亲戚家串门。
这门亲戚不算近,按照血缘关系来说,应该是张璐爷爷的堂兄弟的后代。只是因为以前大家一起住了不断一段时间,所以多少有点情分在。
张璐绷着脸出了门,额头上有隐隐约约的痕迹在。
刘慧心情复杂地给她整理了下额发,又拉了下帽檐,低声问:“你……身上是不是难受?要不你别去了。”
张璐摇摇头:“我没事。”
张守业探过脑袋来,一副想插话又不知从何开口的模样。
一家三口人心情复杂地进了亲戚家,被门内的热气一扑,刘慧和张守业脸上都带了笑容,张璐头压得更低了些。
有人围过来迎接,按理来说作为小辈,张璐这时候是需要主动打招呼的,但她就站在那里,什么都没说。
张守业连忙说:“孩子前两天出门回来冻感冒了,嗓子哑得说不出话。”
亲戚们虽然疑惑,但是并没有多说什么。
大人们到了大人的圈子里,张璐被分配到了小孩子的屋子里。
这屋子不大,但是聚集了不少小孩,从刚会走到快成年,各个年龄阶段都有。
十五六岁的那些很快就达成一致,去隔壁计算机房看某个男孩打游戏。
十岁上下的那些也在争执中决定出门去放鞭炮。
最后屋里除了张璐,就只剩下一群小萝卜头。
张璐不太在意别人做什么,她靠坐在一张扶手椅上,仰头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萝卜头们叽叽喳喳,趁着房间主人不在,开始搞破坏。
他们警惕地看着张璐,怕她去告状。
张璐已经闭上了眼,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小萝卜头们放心地开始了行动。
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两三把剪刀,开始剪一些花花绿绿的贴纸,时不时瞟一眼张璐。
张璐还闭着眼,似乎睡得很熟。
小萝卜头们从抽屉里翻出了口红,开始在各种地方涂鸦,时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
门上画一下,墙上画两下……后来他们更是热衷于在彼此脸上身上作画,有的画不过别人或者抢不到口红,嘴巴一扁就要哭。
领头的小男孩一看有人要哭,生怕把家长们招来,就说:“你们哭什么?我还有更好玩的。”
要哭不哭的那几个瞬间就合上了嘴,眼巴巴地看着他。
小男孩伸手一指那边睡觉的张璐:“她头发那么长,剪起来肯定很好玩。”
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犹犹豫豫地说:“可是……她那么高……”
“怕什么,她都睡着了。”小男孩说着,自己一马当先,拎着大人用的尖头剪子就走到了张璐身边,充满豪情壮志地一拍胸口,“你们看着吧。”
他给自己鼓了劲,然后伸手去抓张璐的头发,准备下手。
“你要剪多少?”
“你管我剪多……”小男孩下意识地反驳,然后一抬眼对上了张璐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的双眼。
小男孩下意识就要恶人先告状:“你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