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对戏,剧本被她顺手搁在桌上,没有翻开,显然只是个幌子。
她朝安雁清望去,语气冰冷僵硬:“安雁清,快开机了,这部戏对你我都很重要。未免出现意外,我们先开诚布公谈谈?”
安雁清立在门边,不想跟她靠得太近,没往里去。
她倚着房门,双手环胸,平声道:“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面前的人是厌恶已久的对头,出现得突然,且来者不善,安雁清却没将太多精力放在她身上。
她的思绪稍稍走神,还在回想自己方才跟钟楚的那通电话。
不知道另一头的钟楚,有没有注意到贺玉那声不大的叫喊。
贺玉冷笑一声:“安雁清,在看到我的名字,出现在《东风》剧组名单上的第一眼,你应该就知道,是谁送我进来的吧?”
安雁清神色漠然,无喜无悲,居高临下注视着沙发上的贺玉,声音冷淡:“这是你所谓开诚布公的诚意?”
贺玉打量着她的神情,似乎看出她平静态度下暗藏的厌倦和不耐,面上倏然浮现一丝笑意:“这个剧本的机会难得,你想要,我自然也想要。”
她的语气蓦然生出几分不甘和怨恨:“可惜我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先机已失,加上老爷子执意为你铺路,我不得不退让一步,屈居女二,为你作配。”
安雁清凝视着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在灯光下愈显冷漠。
她的目光从贺玉脸上,移到桌面的剧本,缓声道:“贺玉,我对你没有太多耐心,不要耽搁我的时间。”
又是这样平静地,冷漠地,好像贺玉根本勾不起她的情绪、冷静到近乎蔑视的态度。
安雁清没有直白表明对她的厌恶,可正是这种毫不在意的模样,才更能让人为她的无视,痛苦到发狂。
贺玉的呼吸稍稍急促,隔着几米距离,两人一站一坐,相互对视。贺玉眸子跃动着炽热的火焰,安雁清则是一汪深不见底的黑潭。
看似两人如今的身份地位等同,贺玉总会有种,安雁清从来没有将她放在眼里的感觉。
“安雁清,钟老爷子费劲心思,连同贺家一起将我送进来,难道你还不懂是什么意思吗?”
贺玉双手无声捏紧,几乎克制不住冷笑出声。
不是错觉,安雁清这个骄傲的家伙,眼里除了钟楚外,哪儿还放得下别人?
她的语气尖锐,话下的恶意和嘲讽不加掩饰:“你以为和楚楚姐姐领证,你就胜利了吗?”
“老爷子用我来警告你,让你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和处境。安家已经没了,你就是条一无所有的丧家之犬。钟家是你唯一的依靠,你只能牢牢攀附着钟家,不敢撒手。”
“钟家能给你什么,也能收回什么。离开了钟家,你什么都不是。”
她抬高下巴,语气讽刺:“既然是狗,那就要好好讨得主人欢心。主人开心了,或许就会愿意赏你点骨头吃。主人不开心,自然会一脚踢翻你的食盆。”
贺玉像是突然失去所有顾忌,直接撕开了勉强维系两人之间和平的那层假面。
倘若言语能够化为伤人的刀锋,此刻她这柄刀锋已经淬满致命的毒素。
可出乎意料的是,纵然她的话语恶毒至此,安雁清居然没有被她激怒。
她站得更放松了些,唇角甚至牵了起来。淡淡回视贺玉,视线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
分明她的眼神没有任何攻击性,却让贺玉有种从头到尾,皮肉被她一层层剖开审视的痛苦。
安雁清好似突然来了点谈兴,不再是之前那副意兴阑珊的模样。
她平平陈述:“齐名导演虽然爱财,但对演员的要求极为严苛。这部戏如此重要,稍不留神,就有可能断送他的职业生涯。”
“他的神经紧绷,在演员的挑选上更是慎之又慎。你走通贺家和钟家的路子,也只是为你自己换来一个试镜的机会。”
“这个机会是你自己亲手抓住,你能出现在这里,就代表你用自己的能力,赢得他的认可。你向她证明了,你比郝念真,更能胜任女二的角色。”
她的态度和回应,都完全在贺玉的意料之外。
安雁清没有对她反唇相讥,没有对她冷嘲热讽,仿佛只是站在一个纯粹的第三方的角度,强调了这一点。
安雁清神情平静,语气无波无澜:“贺玉,钟家和贺家不过给你提供了跳板,是你自己去成就自己。”
贺玉怀着恶意的笑容骤然僵住,她僵硬仰头,呆呆望着她的脸,半天回不过神来。
就在前一秒,她还在为安雁清对她的冷遇深感忿恨。觉得眼前这个傲慢自负的家伙,从来没将她放在眼里过。
下一刻,居然得到堪称认可的回应。
震惊之余,可能是从前被安雁清屡屡受挫的心理阴影刺激得狠了,这一次,她甚至发自内心的,生出了点受宠若惊。
“安雁清,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贺玉的语气头一次如此犹疑,迟疑着,缓慢道:“你听见我侮辱你的话了吗?你难道不生气吗?”
“贺玉,你觉得,是你了解老爷子,还是我了解老爷子?”
安雁清一边随口回答,一边直起身子,朝贺玉走来。
这个问题的答案,两人心知肚明。
安雁清差不多是钟老爷子看着长大的孩子,她必然比关系更远、更怕老爷子的贺玉,要了解老爷子的脾性。
随着安雁清精致的面容,自阴影中逐渐显露,深藏在游刃有余的动作下的危险,跟着露出尖锐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