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子泸已经不可自抑地惊呼出声:“剑、剑尊!”
辛云泽的面色亦是十分惊悚,平常话多得老妈子一样的大少爷,这会儿竟一时间说不出话。
燕离抬眸看去,长眉微动,望向了发出声音的廖子泸,眼里满盈着疑惑。
程伏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不知为何,她的心底居然觉得眼前这般模样的燕离,有些微妙的熟悉感。
就好像在很久以前,燕离本就该是这副样子,懵懂清澈,不谙世事,又神色霜寒。
这样霜寒的神色似乎是她与生俱来的,没人教导过她,但偏偏遵循了某种奇怪的本能,调动着她的眉眼摆出这样神色。
陈谦茹神色如常,开口道:“运气不错,应当是遇到从前的燕剑尊了。”
这里是导师心魔境,没有一个人会忘记这件事。
遇到了这般陌生模样的燕离,就已经可以百分百肯定,这就是燕离的心魔境无疑。
只是没人知道燕离从前是这个模样。
虽然容貌没有变化,但对外物一窍不通,不说剑,应该连使用树枝的意识都没有。
这样的一个人,要把她同百年后的五灵域第一剑联系起来,当真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干字五队几人对剑尊的印象顿时产生了天翻地覆的崩裂。
其中辛云泽尤甚。
只有程伏眉目淡淡,好像对此毫不意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样的情景会发生在燕离身上。
就连程伏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为什么心湖前所未有的平静,一瞬间就接受了燕离眼下的模样。
周身染血的燕离很快就把队伍中的五人扫视了一遍,目光有些空洞。
她动了动形状好看的唇,开口说道:“你们是谁?”
是燕离的声音,只是没有平日里学子们听闻的那般沉敛,语调有明显的上扬。
听到这样生涩的吐字和问话,程伏能肯定此时的燕离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说过话,只不过语言体系深植心中,勉强能维持与人的基本交流。
程伏踱步上前,有些迟疑地说道:“你好……”她顿了顿,不知道应当怎么称呼这样的燕离。
燕离似乎有些明白她在犹疑什么,字音模糊地拟了两个音,磕磕绊绊道:“你好,我叫、燕离。”
没有任何不近人情的疏远,和拒人千里的无容剑尊可以称作是两个人。
后头的几人都沉默地看着自己队长和以往燕离的交涉,一时间还没有从惊异中走出来,便也都没有出声干涉。
程伏伸手,为燕离抚了抚身上有些脏污的血迹和雪痕。
拂完后,她才想起来这样似乎有些僭越,但动作比脑子快得多,做都做了,于是也不再纠结。
面前的燕离不太自然地微微侧身避了一避,旋即又明白了程伏没有攻击意图,便僵着身子,任由她把身上的脏污擦拭干净。
程伏将手里脏巴巴的细绢朝地上一扔,放软了声音,絮絮道:“这些是很脏的哦,打完怪兽要把衣服擦干净。你的衣服上都沾着雪,穿着不舒服。”
她伸手朝燕离身上一拂,一道莹莹的光
泽笼罩了燕离全身,乍然一亮后,又再次黯淡下去。
程伏忍不住又道:“这个是清洁咒,用完之后是不是干净了很多?”
她看着面前懵懵懂懂的燕离也学着她的样子掐诀,白光一闪,居然非常准确地掐出一个灵力浓郁的清洁咒。
清洁咒霎时把燕离身前的一大块积雪消了个干干净净,显现出一个巨大的雪洞。
燕离眨巴着清澈透亮的黑眸,怔在原地。
第42章 嗅闻
她似乎觉得面前的变故是自己闯了祸,耳根骤然有些发红。
燕离又伸出自己的两指,搓了一搓——正是方才程伏教导她的掐诀手势。
面前的雪洞又一次加深,这次把旁边的松雪也消了去,松雪化成一泓凉水,有几滴落下来,洇湿了程伏足上靴。
燕离耳根红得愈发厉害,手足无措地俯下身去,竟是想要以自己的手帮程伏揩净靴面。
程伏哭笑不得的搀住弯下身子的燕离:“不用不用。”
她万没料到燕离竟然实诚到这样,瞧着她面上的诚惶诚恐神色,又生出些心疼。
程伏顺着自己搀住燕离的指尖,捏了一捏掌中的手。凉而滑,冷玉一般。
她叹了口气,燕离这般模样当真像个小孩子,但身体条件与百年后的没甚差异。
这也是最让干字五队队员们觉得割裂的地方——明明身量容貌皆是一模一样,可是言行举止又迥然不同,要说这是燕离,不如让他们相信这是燕离流落冰原的孪生姊妹。
两只相握的手渐渐松开来。
乍然失去温软触感的燕离有些茫然地偏了偏头,旋即略带失落地垂下眼睫。
霜雪般的玉人和黑发淡眸的少女相对而立。
跟在程伏屁股后面的辛云泽诧异地挑了挑眉:“程伏,你为什么在偷笑!”
程伏:“……”
想笑就笑,关你什么事。
她忍了一忍,许是燕离在前的缘故,终究没有出声回呛。
见程伏没有回他,辛云泽便凑到一旁和廖子泸咬起耳朵:“哎,你觉不觉得剑尊和程伏之间,好像有点怪?”
廖子泸深以为然一点头:“你终于发现了,我一直都这么觉得。”
后面的顾达不知想到什么,又喝了一大口酒。
程伏定定望着面前的燕离,明白自己也不能再这样继续呆站下去。
面前的燕离很显然单纯又澄澈,若是一直一言不发地瞧她,怕是会以为自己又有什么错处,愈发增加她的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