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师姐能同我讲一讲吗?师姐会怪我吗?”
黎幼薇放下衣袖,掩盖住骇人的伤口,不置可否:
“等我一会,别乱走动。事情等我回来再说。”
陆笙笙委屈地垂下头:“好。”
……
月色沉沉,别鹤堂内宋音尘坐于案几旁,执笔在宣纸上勾画着梅花易数,笔触游移间却始终凝固不动。
宋音尘话语微沉,她盯着桌上的半开的画轴上抚琴女子,自言自语地分析起来:
“天风姤啊。合时宜却暗藏危机,需等待时机啊……我当年下山时,师父你为我解了卦象,可是当时年幼,执意下山。”
她摩挲着画卷,怀念地呢喃:“只是可惜,如今再想细究‘天风姤’,已经没人替我解卦了。”
直到外面有轻微脚步声响动,才唤回宋音尘的注意力,她赶忙合拢画卷,警惕地看向门外。
是谁?
她抬眸,门帘被轻轻撩起,黎幼薇进屋了,她似乎是专程来找宋音尘。
宋音尘双手交叉,看向黎幼薇涓涓流血的小臂:“未传先至,真是难得。不过……你怎么受伤了?”
“意外而已,”黎幼薇摇摇头,故作轻松地说道,“我想到师父这问一样东西,可以第一时间感知彼此方位,危难之际及时传送到对方身边的。”
宋音尘托着下颌,思量片刻:“传唤铃?”
黎幼薇想了想:“正是。”
宋音尘从桌上的乾坤袖中取出一对晶莹剔透的铃铛,黎幼薇刚想去接,宋音尘又抽回手去,满脸笑靥:
“可是要给你师妹?”
黎幼薇垂眸,诚实回答:“是。”
黎幼薇本以为师父不会同意,出乎意料的是,而她还是将一对铃铛递给自己,温柔回应:
“嗯,但是传唤铃中的心声可以更改,一些话不可偏听,不可尽信。小心是引你入瓮。”
“弟子明白。”
宋音尘像是想起了什么:“哦对了,还有个非常重要的事情,为师忘记同你说。兹事重大,务必记得。”
黎幼薇停住脚步。
宋音尘慵懒地抬眼,郑重其事地说道:
“下次乖徒再来时,记得带三个三鲜馅包子,抵上铃铛的债。唉,那个铃铛虽然是檀香散人所赠,好歹也是也价值一两银子,白送你们了。”
……师父总是正经不过三秒。
真是铁公鸡一毛不拔啊。
黎幼薇偷偷翻了个白眼,敷衍地回应:“下次给师父带。”
黎幼薇离去,门上的风铃泠泠作响。
“师尊,你总说看到我就像看到当年的自己,我见幼薇亦是如此,可是我们却无法以未来的身份来劝阻孩子们。”
宋音尘又徐徐拉开画轴,白发衬着她的脸更加憔悴。完整的画卷展露在世人面前。
画中抚琴女子和宋音尘有七分相似,在琴音的驱使下,一只傀儡木偶[2]正扶着豆蔻年华的少女练步,身上依稀可见鲛人鳞片。
轮椅上,宋音尘忧愁地看画中人[3],随后双手摸上自己的颈后,寻到花结后,她轻轻扯掉一张栩栩如生的皮/面,竟俨然是林疏雪的模样。
她痴痴地看着画,想起黎幼薇离去的背景,问道:
“徒儿不解,你说无论重生几世,既定的结局也是无法改变,真的是这样么,清黎?那为何她们明知结局,还会执迷不悟。”
但回答她的,只有无垠旷野的风声。
但好戏,才刚刚开场。
第23章 〇二三/血玉
方出别鹤阁,黎幼薇偶闻一股淡淡的醉心花的香气,她顺着花香味瞥去。
昆仑山灌木丛周边醉心花正徐徐绽开,而花丛之上的长亭中,身穿素白衣裳的荼芜翘着腿悠悠荡荡,饶有兴趣地注视着黎幼薇。
荼芜内敛地笑道:“黎师姐,巧遇。”
黎幼薇有些惊诧:“……巧遇。”
话音方落,荼芜脚尖一踮地,轻盈地落在黎幼薇面前,她揣测道:
“黎师姐有心事,应该是在想师妹之前的事情吧。虽然之前的事情确实不大愉快,但晚生觉得师妹应当不只是简单的癔症。”
这引起了黎幼薇的兴趣:
“何以见得?”
晚风吹拂葳蕤的杂草,荼芜托着下颌:
“师姐难道没有发现,每次见到异光时,陆同砚都会有异样吗?可以从此下手。”
刚开始走水时,陆笙笙救下自己却不肯跟他们会和;看到满月的月光,陆笙笙错认自己是凶手,在竹林着火后,熊熊火焰让她再犯癔症。
如此种种,未免太过巧合了。
荼芜眯起眼:“黎师姐难道不想知道陆同砚那日到底看见了什么吗?”
黎幼薇奇了:“有法子知道?”
荼芜递予一方银盒,莞尔道:“此物黎师姐三思后启用,若逢陆同砚再次发作,便点燃此香,可进入内府一个时辰。”
皎洁清辉下,黎幼薇看清了银盒的款式,不像是中原之物,上面刻有小朵莲瓣纹与一系列奇珍异兽,倒像是楼兰那边纹饰。
“师姐。”
但黎幼薇去接时,荼芜却并未真正递出,她握着锦盒,嘱托道:
“此香名为白首香,虽可窥他人内府,长久以来却有害五脏、有损气运。但情急之下亦可使用。师姐三思。”
黎幼薇:“无妨,多谢。”
荼芜这才放心递给黎幼薇。
“毕竟关心同砚乃分内之事,我也是受托而来,师姐不必言谢。时候不早了,师姐先回寝吧。”
荼芜对黎幼薇含笑示意,旋即动身离开。
是受池昭缨的委托而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