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穿行在黑夜之中,一轮弯月悬挂在半空,洒下淡淡的月光,透过火车的车窗照射在一位大男孩的稚嫩脸庞。
乐乐比安妮大一岁,因为月份的缘故,他们两人上的是同一年级,都是初三,还有一个多月便要中考了。
因为担心父母支付不起他上高中的学费,他也有辍学的想法。同母异父的姐姐见他学习成绩优异,不希望乐乐浪费天赋,承诺为他付学费,他才继续着学业。
在买购车票来鹰潭之前,乐乐满脑子都在想如何劝安妮回家,他们两人都是重点高中的种子选手,安妮的学习成绩甚至比他还好。安妮的退学,让乐乐对是否继续学业这件事情产生了动摇。
“如果安妮不肯继续学业,我还继续上吗?”乐乐望着月亮默默地对自已说。
安妮消失的这段时间,乐乐第一次发现安妮已是他生命的一部分,如果没有安妮,他觉得生活没有了任何意义。在安妮打给他电话之前,他比任何人都害怕安妮会出现什么意外,他没法继续想下去那意味着什么。
“我可以陪着安妮,我们可以去大城市打工,去杭州、上海,或者去更远的广州、深圳,或者去北京……”乐乐设想,如果他不上高中的话,无论安妮去哪,他都会跟着她去哪,绝不会再让安妮一个人。
列车轻微晃动了一下,乐乐的头轻磕在车窗上,身子也跟着晃动了一下,他摸摸隐隐作疼的脑袋,被自已的想法吓到了。
“奕矅啊,你怎么这般自私!”乐乐责备自已。“安妮有条件上重点高中,她的外公是副校长,她的外婆是知名的老师……安妮和你不一样,她不需要考虑学费、生活费的问题,她一定可以考上一所好大学……如果考到上海,傅鸿羽叔叔也会照顾她……安妮应该有一个更好的人生……”
乐乐挪了挪坐姿,抬头望见了行李架上他的牛仔布背包,也是他的书包。出发时,他把安妮的书和文具盒都带来了,还有一套刚发下来的试卷。
“应该怎么说服安妮?”乐乐毫无头绪,皱起了眉头。他一次也没有说服过安妮,从来都是他被安妮说服,这一次恐怕也不例外。
乐乐感到头昏脑胀,他已经两个晚上没有好好睡觉了。“这不是你的错。”乐乐仿佛听见安妮对自已说话,这句话安妮对他说过很多次。
“好吧!”乐乐自言自语地说道,内心似乎已经向安妮妥协了。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到站。手机是安妮母亲留下的那只,安妮爷爷说他不需要,让乐乐带来给安妮。
半睡半醒间,火车到站了。
乐乐随人群出了站,他望向天空,是一片黎明前的银色。他深吸一口气,振奋疲惫的精神,准备穿过广场,去马路边问一下当地人“赣味轩”的位置。现在时候还早,安妮应该还在睡觉,那样的话,可以和安妮一起吃早餐。
“喵呜——”乐乐没走两步,听见了橘猫的叫声,不对,是手机的铃声。
他取出手机,是昨天接听过的号码。一定是安妮打来的,出发前乐乐告诉过安妮他带着手机,这个时间点除了安妮还有谁呢?不过,乐乐还没来得及接听,对方却挂断了。
“乐乐!”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耳后传来,一只熟悉的巴掌拍打在他的肩膀上,转身,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安妮!
一种令人窒息的幸福感袭来,乐乐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惊不惊喜!”安妮挽起乐乐的手,将脸靠在他的肩上。
乐乐的心脏扑通扑通乱跳,他喜欢安妮,他可以对安妮好,愿意为安妮做任何事情,但他就是没有勇气去爱安妮。即便安妮主动对他好,他也不敢,他怕安妮跟着自已不会得到幸福。此刻,他只需要扭一扭头便可以亲到安妮的额头,或许可以更进一步……但是,他不敢。
“你真是个木头人!”安妮见乐乐不说话,也没有点亲密的表示,她甩开了乐乐的手,假装有点生气。
“给,这是你的手机。”乐乐尴尬地将手机递给安妮。
安妮没有去接,她离家时,没有带上手机就是不想有人联系她。如果安妮带着手机,外婆、外公、班主任还有傅鸿羽叔叔早就将她的电话打爆了。她不想要手机的另外一个原因是睹物思人,这也是她远离家乡的原因之一。
“你带回去吧,这样方便我和爷爷联系……”后半句,安妮本想说也方便和乐乐联系,因为乐乐家没有电话。
“你不回去的话,我也不回去了。”乐乐想起了此行的初衷,他知道自已无法说服安妮,但仍然想试试。
“你必须回去。”安妮用命令的口吻对乐乐说,她每次都是这样说服乐乐的。
安妮挪步来到乐乐跟前,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无论如何,乐乐能来找她,她内心都感到很开心。
“我……”不等乐乐说话,安妮温柔地亲住了乐乐的嘴唇,乐乐回亲了她。
安妮被乐乐的主动吓了一跳,她的脑际闪过一个奇怪的问题:“他是什么时候学会亲嘴的?”安妮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乐乐,随即为自已愚蠢的想法笑了。亲吻这件事情似乎是人类天生的,就跟吃饭、喝水一样,谁都不用教。
乐乐也笑了,笑容中带着苦涩,既为自已,也为安妮。
“我请你吃早餐吧!”安妮指了指旁边的麦当劳餐厅,她刚到鹰潭时,就是在那家餐厅拿了一个空杯去续了咖啡,偶后一对情侣又送她一盒没吃完的鸡块。另外,安妮还想打包四份带给新认识的朋友,丽丽、菁菁、美雅和阿隆。特别是丽丽,认识不到一半,便把手机借给了自已。至于娜姐,安妮准备发工资后,买一份礼物给她。
“我请你吧!”自从安妮母亲兰雪英病情加重,乐乐就再也没有让安妮请过客。
“那就再打包四份,带给我新认识的朋友”。 安妮和乐乐原本就不分彼此,她知道乐乐家境贫困,她自已也好不到哪去。然而,该花的钱总还是要花,苦中作乐也是一种生活的态度。
清晨,餐厅里人不多。
安妮和乐乐点完餐,来到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就是她上次坐的位置。
乐乐在安妮对面入座,然后将背包从肩上卸下。
“你包里装的什么呢?”安妮这才注意到,乐乐的背包里似乎装着沉重的物品。
“书。”
“你可真够用功的!”
“是你的书……”乐乐撕开一袋番茄酱,将它倒在安妮的薯条上面。上一次吃这种食品是安妮叫他的,傅鸿羽每次来看安妮或她的母亲都会捎来不同的礼物,包括这类西餐食品。
“背回去吧,我不学了。”安妮认真地说。她将一根沾了番茄酱的薯条喂到乐乐嘴边,乐乐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咬了下去。
“你不学,我也不学了。”他嚼着薯条说道。
“你必须学。”安妮又用命令的口吻结束了争辩。
她将剩下的半根薯条沾了沾番茄酱,继续送到乐乐嘴边。乐乐正欲咬下去,安妮却送回了自已嘴里,然后咯咯笑道:“想得美!”
乐乐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情,他从背包的口袋中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到安妮面前。
“你爷爷让我带给你的,你放在他床上的钱都存里面了,32580元,密码是你生日。”生怕安妮要他带回去,乐乐补充说:“就算你用不到也先留着,需要时可以应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