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一个很久前的故事
我说过有监控,清融虽然不理解这是什么东西,但已明白我的一切都在他人注视之下。他的现身虽然突兀,但我知道,寻常人还是看不见的。
白云盛再看向清融时,眼底警惕的意味很足,不等他开口,我先说道:“我们刚在说狐野修的事,你回来的正好。”
“不是我回来的正好,是他现身的刚好。”白云盛盯着清融,“我说过,这回房间里发生什么,我肯定知道。”
原来是他临走前落下的术法。
“你跟齐昀说了我这儿的事情吗?”我问。
“还没,他那边又热闹上了,人太多,我找不到机会。”白云盛说。
“那正好,来一起听听吧。”我悄悄叹了一口气,“关于这个狐野修,夏朔之的事情。”
这之后,我几乎没有问什么问题,白云盛也没有,他走到了我身边,我俩就看着清融会莫名其妙地沉默一会儿,然后讲起一个故事。
一个不知道多少年前的故事。
哪怕是仙家,历经了千百年的变故,记忆也总会模糊,光阴弹指一挥间,而光阴之中那些大大小小的事,总会被磨平消退。
但清融不一样,他过目不忘,记性很好。
这算是他一门本事,也是一门天赋。在所谓的武学功夫上他没有兴趣,似乎也是没什么天赋,开灵智后,他最会做的事就是找一方清净的福地洞天,盘着吐纳生息。
其实静功也是一门学问,能真正修得心静也是得道之法,不过这些,都是很久以后清融才明白的。
修得人身,有些本事行走四方,清融带着一片懵懂走进了尘世,也该说他运气好,初涉红尘,没有那些声色犬马,世事险恶,只让他遇见了一个老书生。
老书生读了半辈子的书,也考了半辈子的功名,三十岁以前为了这一朝扬名的机会,争破了头也要越过龙门,三十岁这年不知怎的,终于榜上有名,放榜那日他在下头看了半天,竟收拾包袱,转身回家了。
用他自己的话说,考上的那一瞬间,心中的迷茫远超过喜悦,自己一直考到而立之年,究竟是想要博一身功名,还只是因为那一点执念,放不下、也放不过自己?
他甚至感觉到一丝陌生的恐惧,他不知道未来的路会变成什么样,这么多年他早已习惯温书苦读,日夜没有前路,竟从未想过考上以后,自己又该如何。
就这样,面对一个毫无定数的未来,老书生思索再三还是退缩了,他回家做起了一名教书先生,清融就是在这时,与他相识。
老书生并不知道清融身份,只当他是一个来求学的年轻人,什么都肯教,也不问清融出身,只可惜老人家并没教他多久,因为清融过目不忘,书斋里那点书,很快就都看完了,他还仍觉不够。
老书生最后能做的,就是帮他引荐去了另一位小有名气的儒者身边,继续看这天下更多的书。
老书生只算清融在这条路上的一个小小引路人,他不是一位高深的师父,但清融不会忘记他,就像他不会忘记自己看过的每本书一样。
他喜欢这种宁静,这种不出门尽知天下事的感觉,这种……自己不过是看看书,修为便日复一日提升的感觉。
直到不知过了多少个年月,清融无书可看了。
这话听起来有些夸张,但的确如此。
多年历世,阅世上万卷藏书,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懵懵然行走世间的小蟒仙,人间各色书卷琳琅满目,应接不暇,可佼佼者不过十之二三,看的越多,他越觉得乏味。
大同小异,老生常谈,他终于开始觉得无趣了,无处可去,又觉得无事可做。
也就是这时,他漫无目的地游离,知道了一帮人。
他们自称狐野修,志同道合之辈,不为名利而来,聚散全且随心。他们之中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有人寂寂无名,有人名扬四海,手段奇诡者更有无数,正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这世上有一种说法,向世界探索叫学习,而向内心探索,才叫修行。这帮家伙更在乎的,就是自己的本心,且在这种事上乐此不疲。
也不知是被哪点打动,反正此时尚有迷茫的清融,加入了狐野修。
他很少跟人打交道,因为不喜欢,说话也不太客气,即便狐野修也是一帮奇怪家伙,但是真能跟他说上话的,只有一个人而已。
在清融看来,这家伙实在是太吵了,可事实上,他却能跟所有人玩的开,狐野修里几乎没人讨厌他。
即便清融一直冷着脸,他也愿意一直过来说几句。后来得知清融阅尽世上书,更是乐此不疲地往他这儿跑。
也不知道听了他多长时间念叨,清融真的忍无可忍,第一次问人这个问题:你到底是什么修成的?
结果对方乐呵呵地说,他是一面镜子。
一面拜月镜。
这是一个清融从未想过的答案,死物化灵本就少见,更何况还能修身化人,更是少之又少。但转念一想,他是拜月镜,大抵……还是有因果缘分的。
毕竟拜月镜,只祭祀器具。
古时有习俗,在圆月之夜对天祭拜所谓“月娘”,多是求女子花容月貌,来日夫妻和顺恩爱,拜月镜放于露天可清融还是想不透,好好的镜子,怎么成天叽叽喳喳的呢?
他也只是偶尔想想这无厘头的问题,比起这个,他更想知道,这家伙加入狐野修,想要做什么?
因为,这家伙缠着自己,最喜欢问一些奇怪的问题。
而这些问题,十有八
九都与所谓的神明有关。
亦或是,一些千年古国传说。
“为何总问这些?与你有关?”
对此,夏朔之的回答只有一句话,脸上的笑容意味不明:“不觉得有趣吗?古国流传的神明,天道最后的余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