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翟局长说得有道理,那我尊重马书记、于局长、耿局长的建议,这个议题先不研究。现在,我要提出一个很现实的问题,那就是:科长在什么情况下可以决策,在什么情况下需要向领导汇报再决策的问题。本来呢,如果不发生姚长青事件,很有可能我将一直不会知道这件事,但发生了姚长青事件,姚长青为了解释自己并没有与周素素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写了一份当校长十天来的加班情况。新上任的副校长董梅、教导主任方世成一直加班,我注意到:为什么前面8天周素素没有一天加班,而只有第9天加班,我就多问了一句,后两天董梅和方世成为什么不加班?这一句话,我问出了董梅和方世成这两天到延平县送课下乡去了。我立刻打电话问邹局长,为什么送课下乡这件事不跟我汇报一下?邹局长不知道,教研室谢主任也不知道,那现在我们请知道这件事的哪位教育局领导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谢秉国坐在座位里,心里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幸亏不是我。
教育科张元庆已经诚惶诚恐地站了起来,说话都有一点结巴了:“韩局长,这件事是我联系的。”
“哦,张大科长,主管全市教育管理工作的张大科长,你的权力很大的嘛!”
“局长,我当时真地以为是一件小事,是延平县教育局的原局长给我打电话,说帮助协调联系一下就成,我就给68中学的姚校长打了电话,姚校长也很痛快地答应下来”
韩素贞打断了张元庆的话:“一件小事?送课下乡是小事吗?在教育科也工作十多年了,难道不知道这送课下乡,与我们教育局的全局工作紧密相关吗?今年我提出了‘城乡携手,共同发展’的口号,旨在促进全市城乡教育能够均衡发展。城乡怎样携手?除了市区的学校要积极地力所能及地给予近郊县的学校一定的物质支持外,更重要的就是把城市学校中的先进教育理念、先进教学方式等通过送课下乡、城乡间学校手拉手互动等,带到农村,帮助县里的学校更好地感悟先进的教育理念和教学方法,从而进一步提高教育质量,使城乡学校都能办人民满意的教育。”
张元庆心里是既恨这个韩素贞小题大做,又恨这个姚长青出卖自己,虽然姚长青是因为那一刻被韩素贞问到董梅和方世成为什么不加班给问出来的。呆在学校里等待消息的姚长青哪里知道,自己已经把教育局算是最重要的科室之一的教育科长得罪了。
“韩局长,这件事我的确应该向邹局长,向您汇报,是我觉悟不高,没有站在全局的高度去考虑,想事情想简单了。我检讨,会后我会把书面检讨交给您、马书记和邹局长。”张元庆太了解韩素贞的工作作风,赶紧低头认错,但心里已经把韩素贞、姚长青骂了一百遍。
“我们党的宗旨一贯是惩前弊后,治病救人。张科长能够认识到这件事的错误,这很好。同时我也希望,其他的同志也要从张科长身上汲忍训,不要什么事都自己拿主意。同样是科级,科长看起来权力比校长大,但实际上,学校是下属的独立核算单位,校长拥有决策权;科室是教育局的下设部门,科长并没有独立的决策权。这一次送课下乡不向我汇报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果张科长跟我作了汇报,至少应该请党报滨海日报作一作宣传吧,这可是具有城乡均衡发展的重要意义,是正面的、积极的,党报也很需要这样的稿件。至少还应该请滨海电视台给在滨海新闻联播里播一播吧。我们教育局即便我和马书记不能亲自去,分管教学的邹局长应该去吧,这也体现了我们市教育局对正面的区、县教育局的重视。所以,同志们,希望大家以后在工作中,一定要站在全教育局的立场上考虑问题,要有高度的政治敏感性和工作责任感,凡是有利于滨海教育事业发展的事情,都要高度重视,该向分管领导汇报就向分管领导汇报,该向马书记和我汇报,就向马书记和我汇报。现在,我们滨海教育特别需要用一个又一个的亮点,一次又一次的教育创新来重新塑造在全市的良好形象,努力办好人民满意的教育。”
韩素贞对自己演讲式的讲话非常满意,对自己能够站在这样的高度去看待送课下乡事件有些自我陶醉――这就是政策水平,这就是理论高度,你们,行吗?
会议散了,众人各怀心思,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韩素贞显然对本次会议的过程和结果都比较满意,既快速应对了姚长青的匿名信问题,即便是有人将此事捅到市委、市政府,自己这个局长也毫无责任,因为自己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翟新文几次关键时刻支持自己,这份情自己是领了,他带队去68中调查,也是非常令自己放心的。另一个议题,杀鸡骇猴,今天也算是狠狠地告诫了所有的副手和科长:不要背着我韩素贞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至于方世成这一次送课下乡未做宣传,说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下一学年,自己要亲自带队,到延平之外的其他四个县级市、县,到时再请记者也不迟。
张元庆回自己基教科办公室的时候,有些垂头丧气。这都是什么事儿?别的科长自己决策的事儿都比这大多了,凭什么拿我开刀?这姚长青,虽然听韩局长的意思,他只是无意中提到这件事,是为了证明他的清白,但也不用把我张元庆扯上吧。本来自己都算计得不错,9月初或8月底马书记退了,市里再提拔一个教育局副处级领导升任书记,自己是最有希望成为副局长的。算算看,自己任科长的资历虽然比政工科孙红军少了两年,比办公室主任王兴邦少了一年,但自己是教育科科长。从往届的经验看,提拔副局长,不是从教育科提拔,就是从教研室提拔。现在,教研室的谢秉国是刚刚从副科变成正科,怎么说也不够条件,只要自己把本职工作做好,再与局长、书记和分管副局长搞好关系,应该说自己的希望很大很大。可是现在,一次局长办公会议,就把自己的美梦基本上是搅黄了,大局长对自己有了这样的印象,那自己还有希望吗?
坐在科长桌前,张元庆阴着脸,一声不吭,三个科员看得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多问和多说什么。张元庆也暗暗恨这原进宝,这个老同学,虽然说平常待自己不薄,但如果拿自己的前途来相比,自己在延平县检查教育工作拿的那一点礼品和徐包,那可真不算是什么。张元庆拿起刚接过来的侍育厅的文件,看了半天,竟然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孔丽丽在散会后,立刻跟着翟新文进了办公室。作为分管人事的副局长,孔丽丽是经常进翟新文的办公室,就如同孙红军经常进马书记办公室、王兴邦经常进韩局长办公室、张元庆经常进邹志刚的办公室一样,不会引起其他任何人的注意。
轻轻地带上门,孔丽丽挂着中年女子特有的微笑,柔声问道:“翟局长,您看什么时候动身?我还需要做些什么准备?”
“不急,下午再去。坐吧,小孔。”
孔丽丽听话地在翟局长面前坐下,看着这位比自己大8岁的副局长。虽然从内心深处,微微地泛出一点点鄙夷,觉得翟新文拍马屁有点拍得太过火,但还是对翟新文为人处世的手段感到钦佩――这才是成熟的男人哪!什么诚说什么样的话?哪些诚该说,哪些诚不说,都拿捏自如,这分寸,这火候,是不是预示着他很有可能再官升半级呢?
翟新文也在端详着面前这位风韵犹存的女下属。这个年龄段的女人,虽然比不上20多岁的女孩那样青春逼人,但生活的磨砺和阅历的积累,让这个女人更有年轻女孩所不具备的气质风度,更增加了内涵和底蕴,对于自己这样的所谓成功男士来说,最欣赏的也恰恰是这个年龄段的知识女性。想到这里,翟新文还真有一点怦然心动的感觉,这感觉是看老婆时所没有的感觉。今天,翟新文还真觉得这孔丽丽还真不是一般的有味道,很能诱惑男人的味道。
“翟局长,今天您怎么要接这个烫手的山芋啊?”孔丽丽能猜出一点什么,但不是特别清楚,就用一种虔诚的态度向翟新文请教。
翟新文却没有回答:“小孔,你做正科已经几年了?”
“7年了。”
“7年了,时间不短了。按照公务员法的有关规定,正科晋副处,最短只需要3年哪!”
被翟新文点中了心事,孔丽丽微微地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说:“翟局长,您也知道,我的资历比其他一些科长,还相当地浅。机关嘛,就是慢慢靠呗,靠到那个年龄,是你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也没有办法。”
“小孔,可不能这样看问题。*曾经说过,人定胜天。当今上级提拔干部,都考虑干部年轻化、专业化、知识化,你是全日制大学毕业,比起某些大专毕业后进修党校或行政学校本科的科长还是很有优势的。况且,这么多年来,你在人事工作方面也立下不少功劳,有很多创新的做法,也赢得了领导和基层的充分肯定,像新进教师的考录制度的实施,较少地避免了不能胜任教育工作的关系户进教育系统;像教师晋升职称,各项条件一目了然,谁符合谁不符合,都非常清楚和公正;像为基层配备教师之时,你这个科长总是充分倾听校长的呼声,尽最大的能力协调解决,这也充分体现了你这个科长全心全意为基层服务、为基层排忧解难的觉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