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名党委成员，虽然只是围绕着第一个议题：免去刘明的5中校长职务来表决，这个过程同样是艰难的。在工会主席、副调研员、党委成员宋萍落座后，翟新文宣布了表决的决定，并率先举起了手。这是党委书记在主持党委会议的优势，因为局长韩素贞是党委副书记。
孙红军、孔丽丽、宋萍、邹志刚、耿清先后举起了手。实际上，这项动议已经以6票通过了，于胜利、韩素贞、冯亮的三票即使是反对，也无法改变通过的事实。但每一支手举起来，还是那样的犹豫。于胜利终于举起了手，支持这项动议。而韩素贞的手一直没有举起来，冯亮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韩素贞，显然，韩素贞支持，他也会支持；韩素贞反对，他也会找出理由反对。
韩素贞心里的恨像滔滔的江水奔涌不息，翟新文啊翟新文，你这是在拿着刀子架在我的脖子上逼着我表态啊！刘明啊刘明，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能做到5中校长的岗位，是许多人一辈子都实现不了的目标，一定要珍惜岗位，一定要珍惜现在，可是你为什么就不听呢？只要你把5中发展得更好，未来东州市教育局局长的位置十有*就是你刘明的，可是你为什么这么不自重，偏偏犯下这样的错误，偏偏让翟新文这个坏蛋抓住了你的把柄！保你？保你就有可能让我也位置不保；放弃？放弃这一次，以后我在教育局还怎么发号施令？韩素贞开口道：“我提议，暂缓表决，事情调查得更清楚些，局党委再做决定，好不好？房产的事情，每个月1万1千元给情人的事情，也不能只听赵巧巧一个人的意见，我们是不是也听听刘明他的意见？”冯亮说：“我支持韩局长的提议，仅凭一个人的说法，是无法取信于人的。”
翟新文微笑着说：“事实上，今天的表决已经通过了，7票对2票。韩局长、冯处可以保留你们的个人意见。不过，既然韩局长提出这个问题，那么大家议一议，是继续深入调查，把刘明同志的情况调查得更清楚合适呢，还是先免职，他的问题等待时机成熟后再调查？于局长，你谈谈你的看法。”于胜利的内心像翻了五味瓶一样，什么滋味都有，忐忑不安。对于韩素贞的提议，他已经骂了韩素贞“老婊子、臭婊子”不知道多少句了。很多事情能调查吗？越调查问题越多，越调查拖枝带叶的又会扯出一大片。你个冯亮，你是真傻还是假聪明？你负责教育装备这一块，刘明给你的好处能少了吗？你他妈的这个时候还愚忠，来支持韩素贞，这不等于把你自己拖下水，然后再把我于胜利也拖下水吗？于胜利也后悔，负责基建工作之后，的确是在5中的校舍维护、场地改善、体育器材补充等方面，给予了倾斜，其实根源就是刘明锲而不舍地像苍蝇一样围着他，希望能把教育附加费多给5中拨付一些，多来一些大的项目建设。其实被请吃顿饭倒也没有什么，但最关键的是，刘明太大方了，一次性给了于胜利10万元――这可以于胜利两年的工资啊！于胜利现在这个后悔啊，你说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收这笔钱？虽然自己拒绝过，但意志不坚，而且自己向5中倾斜，一年给5中的教育附加投入几百万，相当于其他十几所学校的总和，心里也或多或少地觉得这么倾斜你5中，你刘明作为5中校长，适当地答谢也是应该的。现在，这10万元成了烫手的山芋了，麻烦了，再查下去，恐怕真说不清楚了。翟新文厉害啊！是不是他已经掌握了自己的某些事情，但是不说出来？现在，先让自己表态，这是在测验自己吗？于胜利说：“我坚持支持对刘明同志的免职。同时，我也认为，家丑不宜外扬，去年的陈青云事件已经让我们东州教育的形象大大地受损，我相信每一个人都不希望东州教育再出第二个陈青云。韩局长的心情我理解，毕竟韩局长是5中的前任校长，对5中也是有感情的，刘明同志也曾经多年担任韩局长的副手。但我认为，韩局长不能因为工作的情谊和同一个战壕的战友的缘故，袒护刘明。该免职还是要免职，其他问题免职后再谈。”韩素贞气得脸都绿了。
耿清忽然发言道：“我支持对刘明的免职。我认为，先免职可以体现出我们局党委坚持治病救人的一贯宗旨，是在努力地维护教育的形象。如果不免职，等查出来的问题更严重了之后再免职，恐怕我们在市委、市政府、市纪委那里就相当被动了。教育上的人才很多，有很多同志能够胜任5中的领导工作，更何况翟书记已经棋在人先，提前对3位5中的副校长进行了考察，充分说明了翟书记未雨绸缪的前瞻思维。”
嘿，好，这个支持好。翟新文心里一喜，感觉耿清的话不但有道理，而且让韩素贞更加地孤立。翟新文微笑着问：“韩局长，你看呢？”韩素贞说：“好吧，我也支持局党委的决定。”翟新文说：“冯处呢？”冯亮说：“我也支持。”翟新文说：“好，我们的第一个议题，关于是否免职刘明，获得了全票通过。蒋科长，局党委的文件在措辞的时候，只这样措辞：经局党委研究决定，免去刘明同志东州市第五中学校长的职务。别的话什么都不必写，清楚了吗？”蒋春华说：“明白。”
翟新文说：“现在，我们讨论第二个重要的议题：谁来接任5中的校长？”这个议题同样不轻松，会议室里呈现出沉郁紧张的气氛。翟新文说：“韩局长，各位党委成员，大家都可以提一提嘛！5中是东州市的名校，我们在提交人选的时候，一定要充分考虑到这个人选的工作能力，当然更重要的是人品。党历来选拔干部，都是鼓励德才兼备的同志走上领导岗位，这个德很重要，很重要。不能因为有一点工作能力，不能因为上面有人扶持就可以包养情人，就可以收受贿赂甚至出现大量的说不清来源的财产。所以，德是第一位的。当然，工作能力刚才已经说过了，也同样很重要。5中是大学校，教师多，学生多，学生的家庭背景也相当复杂而广泛。免去刘明同志的职务之后，势必会对5中的广大干部、教师、学生甚至是家长产生心理上的冲击，所以各位同志推荐的人选，一定是能够稳住局面，让干部、教师安心工作，让学生安心学习，让家长和社会不至于对5中的未来特别是今年的高考和中考产生疑虑的同志。我觉得，任何人都不能抱有私心，更不能因为与某某某关系好，就推荐谁。我的态度是：德才兼备，经验丰富，能够控制当前5中复杂局面的同志，优先考虑。现在，大家说一说吧。”
全市就那么多校长，在脑子里过一遍，很快就能摸出个一二三来。孙红军说：“5中是大校，是名校，社会影响广泛深远。我认为，接任的校长一定要是一位有过多年校长领导经验的同志。虽然我们对5中的三位副校长进行了调研考察，但我认为，三位副校长如果要提拔，可以先提拔到其他学校进行锻炼，不适宜在5中本校提拔。副校长与校长的角色完全不同，如果贸然提拔，控制不了刘明同志免职后的复杂局面，恐怕我们教育局的工作就会更加被动。”翟新文心里说：好，说得好，这样就堵死了赵梓栋提拔的路，看你韩素贞怎么应对？
韩素贞说：“孙书记说得很有道理，但其他学校的校长突然来到5中，必然还有一个熟悉5中情况的过程，反而不利于更好地让5中恢复正常的教育教学秩序。我认为，还是从5中提拔一名熟悉情况的副校长来担任校长比较合适。”
嘿，针锋相对啊！翟新文其实心里已经有了中意的人选，那就是3中的校长杨芳。至于3中腾出的位置，翟新文也倾向于让姚长青来接手。至于68中学嘛，最好是让方圆接手，哪怕是副校长主持工作也可以嘛。这也算是给老师孔子田送了一份大礼，而宋云生市长恐怕也会知道这件事，也会知道自己是一个会办事的人啊！但翟新文不想自己说出来这些想法，最好是有人能够提出来。这需要引导，自己当个导演也很有容易啊！翟新文说：“韩局长、孙书记的话都是很有道理的。不熟悉5中的情况，难以在当前复杂的形势下做好5中的稳定工作；从副校长提拔为校长，临时应变的经验、领导的经验显然又是不足的。那我们局属70多所学校，有没有这样的同志，既做过多年的校长，同时也对5中的情况比较熟悉的呢？”
话刚出口，邹志刚说：“有。3中的校长杨芳，先后担任过68中校长，3中校长，而且是从原5中副校长的岗位上离开的。更重要的是，杨芳去年也是在陈青云因为嫖娼和经济问题被双规之后接任3中的校长，事实证明，局党委的决定是相当英明的，杨芳同志在3中很好地履行了校长的职责，现在3中人心思定，干部教师干劲很足。我推荐杨芳同志，我认为杨芳同志去5中，我相信她一定能够很好地处置好刘明被免职之后的5中的工作。”
翟新文微笑着点点头：“邹局长推荐的杨芳同志是一个不错的人选，其他局领导还要推荐其他的人选吗？”
没有人再提出其他人选。看来，杨芳这个人选也是各方都能接受的人选，虽然某些人不是十分满意，但至少是心理上可以认可。翟新文说：“好吧，既然大家都没有提出其他人选，我们现在就对杨芳同志担任5中校长的职务进行表决。同意的请举手。”
9只手举了起来。翟新文说：“好，全票通过。蒋科长，局党委研究决定，任命杨芳同志担任东州市第五中学校长职务，免去杨芳同志东州市第三中学校长职务。”蒋春华说：“知道了。”
翟新文说：“现在，我们进行下一个议题：谁来担任3中的校长？”这个时候，韩素贞的手机铃声响了，她看了看电话号码，当即拿了起来：“你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干什么？瞧你做的那些好事！你现在说什么我也不听了，你已经被免职了。”
大家都知道，这是5中的校长，不，准确地讲是5中的原校长刘明打来的电话。看到韩素贞怒气冲冲的样子，翟新文说：“韩局长，这样不好吧。我们的党委会还没有结束，你就宣布了党委会的决定，这是不是违背组织纪律啊？”韩素贞说：“反正已经免职了，早说晚说都一样。”翟新文说：“能一样吗？我们的行文总是要在党委会之后发布，而且要先找杨芳同志谈话，然后带领杨芳同志去5中，宣布对刘明的免职决定，宣布对杨芳的任命决定。你这样提前说了，5中如果出现混乱，谁的责任？”
韩素贞似乎也认识到这的确会造成被动，但被翟新文像追打落水狗一样的感觉，让韩素贞顾不了那么多：“我已经说了，你说怎么办？”翟新文说：“我提议，党委会先开到这里，下午我们继续开。现在，蒋科长，你马上打电话给杨芳校长，让她在20分钟之内赶到5中，我和韩局长马上要和杨芳同志谈话。同时，我对同志们提出要求：今天出席会议的任何同志，都不得把会议内容向任何人讲，包括自己的爱人和儿女。会议并没有结束，还有好几个议题没有研究。韩局长宣布了对刘明的免职，我们必须第一时间到5中去，稳控5中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