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轩应该有16岁了吧。在方圆的印象里,姚轩还算是很有礼貌的,其他方面的樱因为接触不多而没有太深的印象。16岁前后,正是一个人世界观和人生观形成的关键时期,一个什么样的家庭,往往就决定着这个孩子未来要走什么样的路。离异,对姚轩的心理冲击可想而知+心比心,如果换作自己是姚轩,恐怕在心理上也不能接受啊!方圆忽然想到自己即将出世的儿子,如果自己的儿子像姚轩这么大的时候,自己与妻子孔双华之间过不下去了,儿子会不会恨自己?对儿子的成长又会产生怎样的影响?是啊,这是自己必须也要面对的一个问题了。
遇到这样的情形,方圆真不知道该怎样来安慰姚长青。但姚长青的痛苦神情,也让方圆有了切肤之痛:为了孩子,有的时候在婚姻方面就是需要妥协,能不离婚还是不要离婚的好。
觥筹交错。在与方圆推杯换盏中,姚长青讲到了他与前妻苗芊芊的十七年夫妻恩情,讲到了当年的恋爱故事,讲到了当年教师收入如此之低,工人收入如此之高,所以苗芊芊的父母都不同意她嫁给他,特别是苗芊芊的大哥苗德玉,在那个时候展现了工人老大哥的派头,横挑鼻子竖挑眼。讲到这里,姚长青泪流满面:“芊芊她说,我人好,穷一点怕什么,只要人好,就比一切都重要。芊芊是铁了心要嫁给我,他们家里人也没有办法,只好同意。但在结婚最初的几年里,我每一次去她家,就成了二等公民。但芊芊很好,特别是有了儿子之后,我们两口子互敬互爱,互相支持,恩恩爱爱。随着1996年教师法的公布,教师的待遇逐年提高,而工人的待遇要随着企业的效益走,许多企业的效益不好,工人老大哥的待遇参差不齐,更有许多人下岗失业。而教师臭老九也逐渐地变成了香老九。待遇提高后,我与芊芊的感情更好了。”
姚长青似乎已经沉浸在回忆之中,看得出来,姚长青到现在为止仍然没有忘记苗芊芊,仍然念着苗芊芊的好,仍然对苗芊芊怀着深深的感情。既然感情这么深,方圆想不懂,为什么两个人要离婚?
姚长青说:“其实我从心里一点也不讨厌芊芊。我那老丈人,吃了太多的油水,心迹塞去世了,他们全家,除了芊芊和二舅哥,剩下的都把罪过算在我的头上,说是因为我过年送回家的年货把老爷子给吃死了。那个苗德玉更是跳起高来骂我。我可以忍,因为我知道芊芊不相信。但是,这个时候,我不得不考虑离婚了。我也没有办法啊!想起在离婚前的那些日子,每一次我对芊芊横眉冷对,每一次我看到芊芊内心痛苦、强颜欢笑的样子,我的心都在流血!芊芊是一个好女人,是一个好妻子,她不应该受到惩罚,应该受到惩罚的是我!但是我没有办法,我必须要离婚。为了弥补我对芊芊的愧疚,房子我给了芊芊,家里的所有存款我也给了芊芊,家里一切值钱的东西我都没要,我净身出门。我欠芊芊的,我只有等到下辈子再还了。”
“咕咚咕咚。”又一杯酒喝了下去。方圆听着这语无伦次但饱含深情的话,一直也没有搞明白,既然这么爱妻子,为什么还要离婚?姚长青不说,方圆又根本无法开口去问。其实姚长青能够把这些心里话吐出来,他已经把我方圆当作知心人了。这是一份信任,这更是一种责任。
姚长青说:“姚轩一直都希望我们能像2008年春节之前的十七年那样,恩爱和谐。但这一切都结束了。姚轩恨我,他同情妈妈,他是一个很有正义感、很善良的好孩子。是我不好,我是一个坏蛋。但是轩轩你知道吗?我即便是一个坏蛋,我也是爱你的呀!因为你是我的儿子,我是你的爸爸,我们有血脉相连啊!”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泪流满面!看来,这是积压在姚长青心头很久很久的痛苦与无奈了。今天,在这个只有方圆和他在一起的时刻,姚长青似乎找到了可以倾诉的对象。多少天了,憋在心里难受啊!芊芊是个好女人,但爱情与亲情,在事关命运前途的关键时刻,竟然是那么脆弱不堪l续与芊芊保持婚姻关系,想恢复到从前的样子,也不是很难,因为自己的一个笑脸,能让芊芊开心好几天,她小心翼翼地维系着夫妻关系,自己再投入一点爱,就足够让这婚姻像春天般充满蓬勃的生机;但是行吗?刘媚的肚子越来越大,如果不出意外,10月中下旬就要生产了。如果是婚外生育,一句话,与刘明一样的下场4便是翟局长还想保我姚长青,但翟局长的政敌们呢?他们会放过翟局长吗?他们会放过我姚长青吗?如果没有了校长的职位,如果没有了教师的工资收入,与苗芊芊的婚姻还能维持吗?苗家岂不是更加翻了天!与刘媚的感情或许还存在,因为可以去经营松柏文化经贸有限公司,但自己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说了算了,在一定程度上,自己就成了家庭的附庸,成了刘媚养活的人了。要保住校长的职位,唯一的办法就是与苗芊芊坚决离婚,再与刘媚低调结婚。可是,自己这么做,给芊芊带来多大的伤害啊x正在成长的儿子姚轩带来多大的伤害啊9记得那个夜晚,当姚长青拿出离婚协议书摆到苗芊芊的面前时,苗芊芊顿时哭成了泪人儿。苗芊芊的话,至今姚长青还清清楚楚地记得,“长青,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这个家,你打我骂我我都认了,我不能离开你啊!”姚长青心如刀割。但又能怎么办呢?姚长青说:“芊芊你是一个好女人,我不是一个好男人。我离婚也是没有办法,真地没有办法。我与你离婚,房子归你,家里所有的存款都归你,我什么都不要,我净身出门。”苗芊芊扑通一声跪在姚长青的面前,抱住姚长青的腿,再也不松开了。那哭诉的场景姚长青至今不能忘记:“长青,不要离开我。你要是走了,我就活不下去了!你可以给我冷脸看,只要你还回这个家!我知道我大哥对不起你,我知道我妈对不起你!不是让我不再回家吗?我同意,我同意,我再也不回去了!长青,别离开我,别离开这个家!呜呜呜,呜呜呜”姚长青的心都被哭得动摇了,谁遇到这样贤德的妻子,谁忍心去伤害她,那真是一个王八蛋!而现在,自己不正是在做这个王八蛋吗?姚长青硬起心肠,说:“你还要好好地活着。儿子姚轩还没有长大,你还有责任!我不是一个好丈夫,不是一个好爸爸!我也要尽一份责任,离婚以后,每个月我至少会往你的工资帐户里打入1000元,多了不限,最少1000元。芊芊,我必须与你离婚,你再哭也没有用。”
门被撞开了,姚轩眼睛里露着凶光,扑了上来:“你不是我爸爸,你是混蛋,你是混蛋!”一拳一拳,打到了姚长青的胸膛,打到了姚长青的脸上。姚长青的鼻子出血了,但他没有动,这是欠他们娘儿俩的,这是自己应该得到的惩罚!苗芊芊抱住儿子的腿:“不要打,不要打你爸爸,他是你的亲爸爸!”
姚轩大声喊:“你为什么不躲开?你为什么不还手?呜呜呜,呜呜呜”姚轩看到鼻血流淌的父亲,再也打不下去了,坐到地上,与苗芊芊抱头痛哭。
姚长青的心都碎了。碎了又能怎样?离婚了,自己就平安了,苗芊芊与姚轩还会衣食无忧;不离婚,什么都没有了,难道那个样子就好吗?苗芊芊站了起来,拿过面巾纸,要给姚长青擦拭。姚长青推开苗芊芊的手,平静地说:“姚轩上学的费用,我全包了,不管是上高中,还是将来上大学。这是我应尽的责任!离婚协议芊芊你还是签了吧,我净身出门,房子、存款、家电,所有的一切都归你!是我对不住你,对不住儿子,但我意已决,就不会回头!”
带着被泪打湿的签了字的协议书,带着没有擦拭的鼻血,姚长青离开了家。背后是苗芊芊与姚轩的一片哭声。错在我,应该是我一个人受惩罚,为什么要伤害我的好妻子,为什么要伤害我的乖儿子?姚长青也是泪如泉涌。
回到了刘媚租住的家,姚长青的面容吓了刘媚一跳,看到唇上的鲜血,刘媚也心痛不已,连忙端来热水,让姚长青坐好,悉心擦拭。刘媚说:“苗芊芊怎么能这样对你?”姚长青闭着眼睛,心痛如刀割:“这是我应得的。打了我,我的心里才更好受些!”从怀里取出离婚协议书,放到床头,刘媚知道,自己的逼婚计划大功告成!姚长青对苗芊芊都这样重情重义,是一个好男人;将来他也会对自己这样重情重义的。刘媚看着这位闭着眼睛接受自己擦拭的成熟男人,想到他从今天开始将真正只属于她了,嘴角还是忍不住露出了不为人细察的微笑。
离婚,再结婚,一切都很低调。这期间,姚长青的父亲都被气得要与姚长青断绝父子关系,姚长青的父亲说,你不认这个媳妇,我和你妈认这个儿媳妇,芊芊什么时候都是我儿媳妇,是我亲生的闺女。姚长青只能沉默以对。到校,工作,开会,姚长青给外人的印象并没有任何变化,但姚长青知道心中的痛。这个痛不是那么容易抚平伤口,或许这个痛会痛一辈子。半个月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姚长青真地很想知道苗芊芊现在怎么样了,很想知道儿子现在怎么样了。不好给前妻打电话,就给儿子打电话,几次电话交流,都是不欢而散。而刘媚这一头,花了70万买了一套140平方米的套四双厅,作为她与姚长青和即将出生的孩子的未来新房,之所以买了套四,那是为保姆准备了一间,毕竟要照顾孩子嘛"子的房间,暂时准备给孩子的姥姥住着,等孩子快出生了,把妈妈接过来,帮着照看孩子。对于姚长青嘛,刘媚是清晨一个热吻,中午一个问候电话,晚上一顿雅致的晚餐,既留住姚长青的心,也留住姚长青的胃。刘媚很开心,她知道要让姚长青完全忘却前妻还需要时间,但逼婚的忍辱负重都能挺过来,现在这是属于自己的男人了,难道还怕他不忘记吗?
所以姚长青真地像掉进了福堆里。在同事们面前微笑,在新的妻子面前开心地笑,但心中的痛却成了无处发泄的大水库,泄入水库的水是越来越多,但不知道该怎样疏导出去。想到了方圆,既是有关儿子的事情,也算是找到了一个可以放心倾诉的对象。在酒精的刺激下,姚长青终于痛痛快快地把他对苗芊芊与姚轩的愧疚、留恋抒发了出来。
姚长青醉了,醉得一塌糊涂;姚长青很清醒,姚长青知道,方圆必定会很关照姚轩了,方圆也一定会把他今天说的这些话告诉姚轩;姚轩也一定会把这些话转告苗芊芊。这就足够了!没有其他人比方圆更值得信任,没有其他人比方圆更令人放心!当然,离婚的原因,姚长青是不肯说的,与新妻子结婚的消息,姚长青也没有告诉方圆。这个时候说这样的事情,不合适。待未来时机成熟了,大家慢慢都知道了,大家也就都接受了。现在传播出去,社会反响只有一个:姚长青变心了,被更年轻的女孩子给诱惑了,是典型的陈世美。这是姚长青万万不能接受的结果!
方圆也陪着姚长青流了许多泪,他虽然不清楚姚长青为什么离婚,但肯定是有无法告人的苦衷。方圆不问,虽然也有些好奇。方圆真地受教育了,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要对妻子孔双华要更好些;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过几天与姚轩见了面,一定要把他爸爸对他的爱,对他妈妈的感情,告诉姚轩。方圆要告诉姚轩,不要恨爸爸,在这个世界上,爸爸和妈妈一样,还是最爱姚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