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学校，已经傍晚时分。方圆看到，学校里，还是人来人往，许多办公室里仍然在亮着灯。仔细看去，副校长室、初中教导处、高中教导处、办公室，都是灯光明亮。方圆的心里有些惭愧：唉，自己这个当校长的，没有在一线努力工作，倒是其他同志都在拼啊！邱正轩还在吧？阮少修还在吧？他们可都是昨天晚上没怎么休息的人哪！
信步走到曾经非常熟悉的高中教导处，黄嘉伟、杨文瑞、于海河、曾佩璇，四位管高中的领导，一个也不少。看到方圆莅临，四个人都站了起来，问方圆好。方圆说：“刚从教育局回来，看到这里亮着灯，来看看大家。”黄嘉伟说：“方校，那些资料我已经请陈主任放到您办公室了。”方圆点点头：“我要来向黄校长承认错误。”黄嘉伟说：“校长太忙了，而且忙的都是大事。”方圆说：“再忙也不能忘记本职啊！”四个人都沉默下来。方圆觉得有些尴尬，转移了话题：“昨天和今天，大家都很辛苦。早点回去休息休息吧。”黄嘉伟说：“方校长，现在我们高中部决心很大。有了这个奖励基金，我和三位主任都在商量，高三年级今年如何培养更多的清华、北大学生；高一和高二年级如何打下良好基础，为明后年多考上清华、北大学生而抓好前期准备；高一和高二的老师和学生如何多参加有意义的识、全国级比赛，拿奖牌回来。由于这个奖励基金，是既奖学生，也奖老师，所以当我召集全体老师会之后，老师们的积极性也被调动起来。如何发挥好老师们的积极性，争创一流成绩，就是我们四个人现在在研究的问题。”方圆点点头：“好啊，成绩是证明一个人工作努力不努力、工作是否有能力的重要依据。我看哪，这个奖励基金的奖励办法，还是要好好研究研究，将来不仅要奖励学生，和直接相关的老师，更要奖励分管的主任和校长。这个，等我考虑考虑，先让办公室拿出一个方案，我们校务会上研究。黄校长，三位主任，高考固然重要，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素质教育现翅的筹备。你们也看到了，王书记、窦部长、邓市长、毕市长都很关心这件事，而去年宋市长来的时候，也是相当关心素质教育现翅的成败！东州在清江省16个地市中排名8、9名的样子，东州太需要证明自己了。”黄嘉伟说：“是的，校长。不过，我的观点是：临时抱佛脚，不如长远夯实基袋重要。我看到有许多的策划，都是临时性的策划，或许有一定的效果，但整体的规划，长远的打算，更重要。其实我个人觉得，如果今年按照年初您提出的八大思路来做，明年再来承办素质教育现翅，那个时候的效果就是货真价实了。”
黄嘉伟的话一点也不露骨，但方圆还是听懂了他的意思。方圆说：“黄校长的想法是好的，不过太理想化。承办这么高级别的素质教育现翅，对我校来说，也是各方面工作的推动。如果没有这样的现翅，我们还能如此有力度地推动我们八大思路的贯彻与落实吗？有的时候，事情的发展并非完全如我们所愿，就像是1998年的长江大洪水，洪水都来了，我们能因为我们还没有做好准备，就不救水吗？就像今年，湖南彬州遭遇罕见的冰冻雨雪灾害，断电断水断交通，难道我们没有做好这样的准备，就不去努力想办法解决吗？广州火车站，压了多少人？报纸上报道的是10万人啊！总书记去了，总理去了，一位副总理坐阵广州，全方位调度。这样的事情，谁都没有做好准备，但到眼前了，能坐视不管吗？黄校长，这个方面的思想意识还是要改变的。我们看素质教育现翅，既要看到一些存在的问题，更要看到其对我校发展积极推动的一面。有了素质教育现翅，我们在素质教育中的许多设想，都会想办法抓紧落实全面推动贯彻，这都将有利于素质教育在我校的全面实施，有利于师生的进步；有了素质教育现翅，东州5中可以将名气从东州市拓展到全省，为打造清江省一流中学而奠定了知名度。有了这个知名度，下一步，这个美誉度就有了基础。有了这个素质教育现翅，还可以很好地锻炼我们的干部、老师、学生，能够迎接各种复杂情况的挑战，提高处理复杂问题的能力，这难道不也是好事？”
黄嘉伟被方圆说服了：“是，我确实没想那么远。方校长站得高，看得远，说得对。”方圆说：“我最近在读一本书，书里阐述了一个观点，就是人拥有积极的心态，往往就会看到事情好的一面；人拥有消极的心态，往往就会看到事情不好的一面。积极的心态容易引领成功；消极的心态容易导致失败。现在，我说出来，与黄校长、师傅、海河、曾主任互勉。”
于海河说：“方校，我实在是太佩服你了。”杨文瑞说：“方校长，以后再不要叫我师傅。我这个师傅，可是教不了你，也从来没有教过你。”方圆说：“一日为师，终身不忘。师傅就不要客气了。”曾佩璇望着眼前这位年轻的校长，内心是百感交集。
方圆又来到初中部教导处，三位主任冯杰宇、张岳羽、杨合慧也同样都在。大家规规矩矩地问了一声方校长好，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方圆说：“三位主任都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杨合慧说：“邱校长还没有回去的意思，我们也不好回去。”方圆说：“昨天晚上，邱校长可是只休息了一嗅儿，他还在工作吗？”杨合慧说：“是啊，邱校长是铁打的筋骨。方校，邱校长当了常务副校，工作劲头很足，这个确实值得我们学习。但也不能这个干法啊！把我们都给累倒了，后面谁给学校干活啊？再说了，邱校长他在加班，老婆可以照顾家，他一点不用操心。我这样的女同志，要是天天加班，老公不要我，都有可能啊！我不回家做饭，不回家照顾孩子，家里公公婆婆有意见，老公有意见，孩子也有意见哪！”
这还真是个问题。方圆忽然想到自己，其实自己天天在外面忙，如果不是因为孔双华天天呆在家里，岳母又不需要坐班，再加上有保姆小清，这必然也会造成家庭矛盾啊！
杨合慧说：“方校长，我这个人是个直脾气，有些话我不吐不快。今天的奖励基金出台后，黄校长召集了高中部老师开会，我听说高中部老师的情绪基本上都给调动起来了，因为黄校长为他们画了一张大饼，看得见，摸得着，谁要是带的学生考几个清华、北大，这奖金就来了。方校长，我们初中的老师怎么办？我们带的学生不可能去考清华、北大，要考也只能考高中，我们初中的老师带初中出的力，也不比高中老师少，凭什么让我们初中的老师看着高中老师将来拿奖金，而没有我们的份儿？方校长，你别怪我说话粗，我这是话粗理不粗。高中老师是人，难道我们初中老师就不是人了吗？”
方圆还真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杨合慧质问的语气，虽然听起来很不舒服，但说得也很有道理啊！
张岳羽开口制止：“杨主任，你都说了些什么？”杨合慧说：“我说了什么？我说了我的心里话！邱校长不让我说，但我知道方校长是讲的人，他一定会让我说。我说出来，心里就痛快些；我说出来，也不是只代表我一个人说，而是代表全体初中老师来说。方校长，如果你觉得我是个刺头，那你可以撤我的职；但如果不让我说，我觉得这对我很不公平，对全体初中老师很不公平。”
方圆的心里很不舒服，特别是被人质问。已经很少有人敢质问方圆了。但理智告诉方圆，今天，自己听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非常有用的信息，那就是：事关学校和谐稳定的一件大事，如果没有杨合慧的提醒，恐怕真地会埋下隐患！方圆看了看沉默的冯杰宇，看了看刚才出言制止的张岳羽，又看了看情绪激动的杨合慧，面色凝重：“刚才杨主任反映的问题，很重要，我要感谢杨主任。回头我就研究，奖励基金如何能够公平地奖励初中的老师和学生这个问题，近期一定会出台一个方案。这个我承诺了，我就一定会做到。”杨合慧脸露惊喜：“真地吗？我就知道方校长是一个好领导！以前，方校长答应的事，都给办到了。”方圆说：“初中是与高中平等的重要学段，没有初中三年的基础，就不会有高考的好成绩。”杨合慧说：“太对了。我们初中本来就很重要嘛！”方圆说：“我会与东升集团的领导协商，看如何更好地兼顾到初中学生和初中老师的利益。另外，以后学校再研究各种政策的时候，一定会充分考虑初中老师的利益。”杨合慧说：“就是嘛！能考虑好我们初中老师的利益，我们工作起来才会顺心顺气。”
方圆话锋一转：“不过，杨主任，跟领导反映问题的时候，完全可以心平气和，如果觉得不能做到心平气和，也可以用书面的方式写个材料给我看。像你这样，高声调质问校长，用责问的语气跟你的上级领导说话，你觉得你做得合适吗？”
杨合慧一下子愣在那里。方圆说：“你反映的问题，我接受，并且会在今后的工作中很好地注意。但你反映问题的态度，我不接受，这不是一个下级应该对上级的态度。如果你认识到你还有些错误，那你就写一份检讨吧。”
方圆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去。杨合慧气得想跳起来骂人，但终于还是没敢。在家里，要是老公敢这样和她说话，那她绝对不会客气；在学校，要是哪个老师包括冯杰宇、张岳羽敢这样跟她说话，她也会蹦起来。但面对着方圆，杨合慧忽然发现，这个比自己年轻好几岁的顶头上司，还真是有那么一种威严，有那一种杀味，有那么一种让人畏惧的力量。直到方圆走远了，杨合慧恨恨地猛拍了一下桌子。张岳羽说：“杨主任，难道你不准备写检讨？”杨合慧横眉冷对：“我写不写检讨，跟你有什么相干？”张岳羽顿时语噎：这个杨合慧，真是个泼妇！谁娶了这么个女人，这日子还怎么过？
杨合慧一屁股坐下，大声地说：“我写检讨，我写，我写，谁让我态度不好，谁让他是我顶头上司！”冯杰宇冷眼旁观：嘿，谁当杨合慧的领导，都不好当啊！现在看，大概也只有方圆能管得了她，连邱正轩对她也是很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