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淑从初中第一次参加军训以来就在思考这到底有什么意义。
诚然,这是个可以促进同学关系的活动,但累成狗的时候有多少人是有心情去交朋友的?当然,可以磨炼学生的心性,但她还真没见过一通磨炼下来后能保持半个月以上的人。所以军训的意义,真的只有让同学们同甘共苦后感情加深吧。
当然,以上只是想想而已,真要秦淑说出来和人讨论的话,还是下辈子吧。而现在,秦淑本人则在教学楼下列队准备去操场排练军训开营仪式。
顶着大中午三十八摄氏度的高温和万里无云的天空,和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穿的全套军训服,包括密封性极好的外套。
好极了,刻板印象又碎一个:原来龙江也可以很热。不过幸好,由于女生宿舍位于教学区和操场中间,所以新生部队去操场时会经过宿舍楼下的小花园。树荫一遮,就没那么热了。
但也有人不这么想。秦淑旁边的小个子女生手里拿着个电动小风扇,一边吹风一边拖着声音抱怨:“好热啊——这是什么鬼天气——”
“心静自然凉。”秦淑语气平稳,“你不停的说,嘴不停的动,心火还旺,不热才怪。”
“……你家有人学中医?”小姑娘睁大眼睛看向她。
小姑娘叫林佳尔,秦淑室友之一。很活泼,非常活泼,所以主动担下了寝室长的职位。昨天下午宿舍三个姑娘出门聚餐相互了解时她是话最多的那个,据她自己说,她和在新闻采编系的双胞胎姐姐林佳亦都是贵州人,姐姐成绩其实还是不错的,但是意外滑档才来了这所大专,而她自己则是费劲力气备考才堪堪够上冰城学院的门槛,运气够好才进了这所学校,还幸运的进入了自己心仪的专业。
佳亦,加一,佳尔,加二。秦淑表示好奇:这名字是怎么做到又敷衍又好听的?
“看过一些相关的书而已。”秦淑回答。
两人身后的高个女生闻言将视线从手机上投向秦淑:“那你会多少?”
“不多,毕竟只看过一些基础。我连脉象都摸不出来,顶多懂一点穴位。”
高个女生叫乔欣年,秦淑的另一位室友,xj长大的汉族姑娘,话少,给人的感觉就是高傲而高冷。虽然说导致各国人外貌差异的原因是遗传和地域特性,但其实地域特性导致的外貌变化需要长时间居住在当地,但这姑娘就是长得高鼻深目,身高一米七,不知道的都以为她是正宗xj人。就秦淑来看,她绝对是自己见过的最漂亮的人。
她们307宿舍就三个人,多出来的床位现在担任着秦淑的书架、林佳尔的衣柜和乔欣年的化妆桌,一床多用。
队伍前进的速度极其缓慢,半天过去了也只前进了不到十米。秦淑无聊极了,扣上耳机播放之前没听完的广播剧,同时打量着四周环境。乔欣年继续低头看手机,林佳尔试着憋了会儿,没憋住,但见两位室友都明显不想聊天,就转头去和周围的人聊天了。
必须说,这所学校虽然不大,但基础设施相当完善,景致也很好。花园中央还有个大理石做的小喷泉,相比学校门口的广场上那个特别壮观的音乐喷泉,这个虽小,却胜在精致。旁边的花坛弧度优美,完全不见棱角。虽然看不出里面种的是什么植物,但也是绿意盎然,生命力十足。
队伍再次缓慢的动起来。秦淑收回视线往前走,耳机还在播放广播剧。虽然看过原著,但广播剧也很有意思,角色就像活过来一样,在她脑内上演着小说中的每一个场景。
花园还是太小了,没多久他们就走出了树荫的保护。军训服把整个人都包的严严实实,秦淑难受极了,为了转移注意力,她拿出手机开始挑床帘。
不过她也没有挑多久,阳光就再次被遮住,而且比树荫更加严实,想来是什么建筑物。而根据前天来报道时对附近的观察,应该是……秦淑这么想着,抬头,果然看见了那栋尖顶小木屋。
欧式田园风,屋前栽了一些矮树,看不出是什么,不过她很喜欢这个风格。
以后有时间来看看吧。
何霄戴着口罩,手里拿着抹布正在小木屋二楼的落地窗前擦玻璃。名叫“老大”的狸花猫趴在窗边阳光最足的地方打瞌睡,蓝牙音箱正在播放音乐,他走过去关上,免得吵到自家猫主子的睡眠,同时不知第多少次感叹自己怎么就没投胎成猫呢。
他继续擦玻璃,也因此注意到了楼下经过的学生队伍。何霄见状放下抹布低头观察那些新生。毕竟自己将来的学生或者观察对象可能就在这一列队伍里呢。
“喵——”老大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冲着他叫了一声。
“我知道活没还没干完。”何霄收回视线,走过去抱起猫咪站在落地窗前,“但是你看,我是在观察学生,不是在偷懒。”
老大在他怀里伸了个懒腰,跳到地上舔毛,时不时看一眼下方的学生。何霄见状笑道:“你这是在找患者吗?”他说着蹲下身从猫的视角往下看。楼下路过的学生应该是要去操场排练开营仪式的,从小木屋路过时大都会抬头看看,又很快低下头看手机,或是继续和朋友聊天。
何霄一个一个看过去,最后视线落在一个扎着低马尾的女生身上。小木屋不高,何霄又是蹲着的,所以看的很清楚。那个女生似乎很喜欢小木屋的风格,一直在看,明显有着极大的兴趣,但没什么表情,就那么盯着。
老大突然叫了一声。何霄低头:“怎么了?”
老大没有理他,而是转身去用两只毛绒绒的爪子扒拉着窗帘下的流苏。考虑到老爸老妈对破坏家具的深恶痛绝,何霄抱起猫,顺手掂了掂,然后继续低头观察学生。这一下,却刚好和刚刚那个女生对上了视线。
何霄清楚那些学生看过来只是出于好奇,这也不妨碍他观察他们。而那个女生却一直盯着这边,看上去没什么情绪,还隔着玻璃对上了视线。那女生的神情看上去还挺茫然的,巧合?还是她太敏感察觉到了自己的视线?既然如此,暂时叫她“饼干小姐”好了。饼干,敏感嘛。
饼干小姐对小木屋的兴趣显然比她的同学们浓的多,队伍再次移动时她才收回视线,在手机上划拉着,时不时抬头再看几眼。
这么感兴趣,估计是喜欢这个风格。何霄顺手拉过椅子坐下,把老大放在腿上,点开备忘录输入文字:
观察对象:饼干小姐时间:新历23年9月8日
观察对象似乎对欧式田园风很感兴趣,应该是个温柔细腻的文艺少女。似乎对他人视线十分敏感,初步判断是个警惕心很强的人。
何霄记完再次低头看向饼干小姐,她向前移动了大约一、两米的距离,看上去很烦。也是,天气太热了,太阳又大,会烦躁也很正常。不过不仔细看的话,是看不出她的烦躁的,相较于其他人而言,她的烦躁很隐晦。这是是在下意识隐藏自己?
何霄想了想,加上“会下意识隐藏自己”后退出备忘录,拨通了备注“老严”的号码。
“老严?操场上干嘛呢,我楼下的学生都半天没动了。”
电话那边是个大嗓门、声线浑厚的男人:“那不是因为要排队吗。这群新生一个个的,无组织无纪律,我嗓子都快吼哑了也没人听!”他抱怨了几句,“听说你来这个学校当心理学老师我还不信,没想到你还答应了。为啥?”
“学生总是最好研究的,对不?”
“感情你来这里是为了继续研究人心啊。”严之康似乎有点无语,“这群学生有啥好研究的?一个个白纸一张,就等着你们这些老师往上写写画画呢。”
何霄没回答,而是问他:“这次你带哪个系的?”
“等我问问……”严之康声音弱了下去,隔了会儿回答:
“问到了,应该是语教的。估计全是小姑娘,啧,头疼。”
“这可不一定,”何霄轻轻笑了一下,“我看见了个小姑娘,她会是个很有意思的研究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