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凛冽的风吹得积雪细细密密地扑在窗户上,像是一颗颗白色的细沙,平添几分寂寥落寞。
温棠裹紧厚毛毯,却听见隔壁房间传来似是而非的暧昧声。
她的身子一僵,困意驱散。
足足过去了一个小时,温棠的手机屏幕亮起,她下意识地点开,看见韩觅雪发来的消息。
“我们太激烈了有没有吵到你?”
“对不起啊,棠棠。”
温棠一眼不眨地看着锥心的消息,蓦地将手机扔到一边,眼泪无声地滚落,浸透了枕头。
第二天,商务车沐着将明不明的晨光,沿着蜿蜒的雪路通往赛里木湖。
韩觅雪打了个哈欠,慵懒地靠在褚严城的肩膀,闭目养神。
褚严城自然而然地换了个姿势,以便女人靠得更舒服。
坐在后面的温棠看到这一幕,心底刺痛得发麻。
她忽然说:“小叔,我想换个房间。”
褚严城眉间萦出一丝疑惑不解,不过没有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开口道:“随你便。”
温棠颔首:“谢谢小叔。”
褚严城不禁用探究的眼神看了一眼沉静乖巧的温棠,对方已经很久没叫过自己小叔,今天却连着喊了两遍……
韩觅雪打断了褚严城的思绪,她兴奋地指着窗外:“快看!我们到了!”
赛里木湖一望无际,仿佛是泛起熹光的天际割裂出来的一条蓝色绸带,水面漂浮着碎裂的浮冰,四周坐立着重重雪山之巅,寂静无声,给人一种来到世界尽头的错觉。
韩觅雪兴奋地眼睛亮晶晶,这次北疆之旅是她提出来的,她喜欢雪景。
因为脚疼,韩觅雪提出让和自己身材相似的温棠穿婚纱试光、试姿势。
“棠棠,你会帮我的对吧?”韩觅雪言辞恳切。
还没等温棠说话,旁边的褚严城替她答应下来:“就这样吧,谁让你昨天害得小雪受伤?”
很快,温棠换好白色婚纱,巨大的裙摆随着寒风摆动,犹如优雅迎风的天鹅,充满破碎感。
因为阴天光线不好,摄影师找了好几个角度。
负责打光的助理跑来跑去,拍照间隙的时候缩了缩脖子,吐槽道:“这天儿也太冷了……”
温棠踩着膝皮高跟鞋,双脚已经完全陷入雪里,冻得快失去知觉。
摄影师拍了两张照片,效果没达到预期的标准。
“温小姐,你往左边一点……”
温棠配合地拍了好几张,牙齿冷到打战,浑身的血液像是冻透了。
她提醒摄影师:“你试着调一下iso值。”
摄影师这才想起遗忘的细节,轮动相机右侧的齿轮,最后还是摇头道:“画质好了点,不过还是需要你动一下,往左边走个十米左右……”
温棠在冷风中走了足足二十分钟,总算确定了合适的位置、光线和姿势。
她已经快撑不住了,赶紧换上棉服,冻僵的四肢寻找到微薄的暖意。
韩觅雪递过来一个捂手用的暖宝宝,笑着说:“辛苦了。”
温棠坐在折叠椅上,蜷着双腿,没吭声。
韩觅雪露出了自责的表情:“严城,棠棠是不是生我气了?都怪我让她受冻吃苦了。”
褚严城漫不经心地扬起声调:“她有什么资格生气?小雪你就是太善良,太容易内耗了……”
温棠敛眉,以前每次过冬前,褚严城总是给她买好几套暖和的衣服,包括裙子、羊毛衫、羽绒服、帽子、针织围脖……
浑身上下装备齐全的温棠看起来就像毛绒绒的卡通玩偶,她撇嘴抗议。
褚严城一本正经道:“女孩子不能受寒。”
曾经的褚严城对温棠有多好,现在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她。
因为温棠的提前试光,拍摄几分钟就结束了。
一行人坐车回到民宿。
温棠换了个离褚严城他们最远的房间,然后走到一楼民宿大厅,坐在烧火的炉子旁汲取温暖。
炉子里的柴火偶尔发出“啪——”的声响。
冬季的禾木村夜幕降临得很早,村子里民宿店纷纷亮起暖黄色的灯光,家家户户院子堆着雪,看上去好像误入了梦幻的冰雪童话世界。
温棠和老板娘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手机忽然震动了下。
社交小号的软件系统提示她,已经很久没更新了。
温棠是个业余摄影师,大号发一些采风拍的照片,这么多年陆陆续续积攒了十几万粉丝。
小号发的所有照片只有一个男主角。
看见系统提示,温棠才发现距离自己上一次传褚严城的照片已经过去三个月了。
她滑动屏幕,从上至下一张张看过那些承载着回忆的照片。
有褚严城给她做陶艺的照片、褚严城的证件照、还有两个人一起坐过山车……
这些记忆深刻得像是在脑海深处抛下一个个锚点,只要看到照片就能回想起来。
这时韩觅雪的聊天框弹出来:【快看我朋友圈。】
两分钟后韩觅雪撤回消息,又发了条:【不好意思发错了,棠棠,我没有故意炫耀的意思。】
温棠挑了下眉,原本对韩觅雪的朋友圈没兴趣,现在倒要看看对方发了什么。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婚纱照。
韩觅雪一脸幸福地依偎在褚严城胸膛,含有羽毛和刺绣元素的白婚纱和赛里木湖的蓝调遥相辉映,远处的雪山似乎印证着两人的爱情像雪花一样纯真美好。
温棠指尖一动,刚长出的冻疮稍微动一下就像骨头里长出一大片刺,疼得恨不得捅自己一刀。
她知道韩觅雪故意发这些就是为了刺激自己生气。
但知道归知道,眼眶免不了酸酸的。
她捧着手机看了那张照片很久很久,接着切后台到社交媒体小号,一张张删掉褚严城的照片。
曾认为多到数不清的照片,温棠十分钟就删了个干干净净。
曾认为永远不会离开自己的人,很快就要属于另一个女人。
手机显示有陌生人的好友申请。
温棠随手点了同意。
几分钟后,对方发了一条语音。
为了听清楚,温棠将手机话筒移到耳边。
“你好,我是傅昼。”
语音不过短短两秒,可对方的声音犹如方才去过的赛里木湖清澈的湖水,令人心动。
温棠眨了眨眼睛,总觉得傅昼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
她灵光一现。
父母说过她即将嫁的男方名字,正是傅昼。
“在做什么?”褚严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