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虽然震惊,但却并没有多少人替范大有说情。
也就只有御史台的几名言官站了出来。
宁辰态度坚决,但心中依然悄悄记下了这几人,而其他人在他眼里,都将是日后必将清除的“国之蠹虫”!
一个都少不了!
太后似乎有些犹豫,片刻后,她终究还是摆了摆手,满眼感动地看向宁辰,笑道:“辰儿的孝心,母后知晓,但范大有罪不至此!”
宁辰看向太后,将她每个细微表情都尽收眼底。
于是再次请求道:“母后心胸宽广,自然不会与他计较,可辰儿实在看不惯,之前在朝堂上、在寿宴时他都屡次顶撞母后,如果不罚,母后天威何在?”
说到此,他瞥了瞥范大有,再次看向太后道:“母后,辰儿知道您不忍罚他过重,不如这样,就按照之前说过的,贬他为监察御史!”
见太后好像十分犹豫,宁辰心中暗笑:我的好母后,还搁这儿装呢?
朕主动帮你赶走范大有,你心里其实早就乐开花了吧?
殊不知,在范大有之前站出来反驳赵思文时,宁辰就看出了太后已经决定采用赵思文的“捐官”、“议罪银”的建议。
而当时她看向范大有的目光,明显已然有了杀意!
既然她既想当表字,又想立牌坊,那宁辰怎能不成全她!
果不其然,太后在犹豫片刻后,终于还是下旨将范大有贬为监察御史。
但太后并没有亲自下旨,而是看向宁辰,语重心长地说道:“辰儿,母后说过今天开始就让你学着处理政务!”
“既然贬范大有为监察御史的建议是你提出来的,那这道旨意便由你亲自下达吧,也算是你正式开始接触政务的第一道旨意!”
宁辰心中暗自冷笑:我的好母后,你这是让我上岸第一步,先斩大恩人啊!
你这招借刀杀人玩得妙。
但朕很乐意奉陪!
宁辰当即叩谢太后,然后下达了他坐上皇位的这三年来的第一份旨意:贬范大有为七品监察御史!
让人意外的是,范大有并没有像之前那般大骂宁辰,只是深深看了眼宁辰,无比失望!
七品监察御史,是没有资格上朝议政的!
他也只能在众人讥讽的目光下黯然离开金銮殿。
范大有的离去并没有影响接下来的政议,太后很快便下旨采取赵思文“捐官”、“议罪银”等新政。
宁辰也表示十分赞同!
但临近散朝之际,宁辰却突然站了起来,转身看向珠帘后垂帘听政的太后,乖巧可人地行了行礼:
“母后,儿臣有一事相求,望母后应允!”
“何事?”太后心情十分愉悦,语气也变得和蔼可亲。
“方才赵思文赵大人提出的这些新政的确很好,但儿臣也想试试用自己的办法为国库赚钱!”宁辰认真地说道。
太后微微挑眉:“哦?你的办法?是何办法啊?”
闻言,宁辰煞有其事地说道:“经商!”
“经商?”
闻言,朝堂众人纷纷爆发出不屑的议论声。
士农工商,商人是最没有地位的,也是最不受朝堂待见的。
可这小皇帝竟然公开说要经商?
方才这小皇帝还卸磨杀驴,忘恩负义,亲自将帮他说话、甚至公开顶撞太后也要让太后收回废他旨意的范大有贬官。
现在竟又说出经商如此离经叛道之话?
这就是他开始处理政务的结果?
简直可笑!
幸亏太后之前三年没有让这小废物处理朝政!
看着众人不屑的目光,宁辰暗自笑了笑,静静等待太后发话。
果然,太后略带怒意道:“荒唐,你身为当今天子,竟然想着经商?我皇家体统何在?威严何在?”
宁辰当即委屈巴巴,眼泪都快要掉下来,恳求道:“母后恕罪,辰儿只是想试试,之前在封地昌邑时,就数那些商人最有钱!”
“母后,您就让辰儿试试吧,辰儿也想替您分分忧!”
眼看宁辰泪水已然顺着那稚嫩的脸庞滑落下来,太后皱了皱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片刻后,她突然笑着从珠帘后走了出来,摸了摸宁辰的小脑袋,道:“也罢,今日是你第一次学着处理朝政,你有如此孝心替本宫分忧,本宫自当应允,且随你去吧!”
说罢,太后便大步离去了。
“谢母后!”宁辰当即感激地拱手行礼。
此时,一众朝臣竟都纷纷跪拜行礼,大喊道:“太后慈爱,千岁千岁千千岁……”
宁辰当然明白这帮大臣为何朕会说太后慈爱,这正是他想要的!
回到养心殿,宁辰当即对小安子说道:“小安子,准备好了吗?”
小安子点点头,道:“陛下放心,一切准备就绪!”
宁辰得意一笑:“很好,随朕出宫!”
另一边。
凤仪殿内。
麽麽忍不住问道:“娘娘,您为何同意小皇帝如此荒唐的请求啊?天子经商,这不是贻笑大方吗?”
太后笑了笑,道:“贻笑大方不好吗?”
“他若不贻笑大方,怎显得本宫圣明,怎显得本宫慈爱?”
“况且,本宫早就不想再看到范大有那老腐儒,那小废物今日主动提出将范大有罢官流放,实乃帮本宫一个大忙,本宫自当小小满足一下他!”
麽麽笑道:“是啊,这小皇帝亲自颁布圣旨将范大有罢官,您就不会承受那些以范大有为领袖的文人士子的骂名,全由这小皇帝帮您背了……”
太后点点头,又正色道:“去告诉潘玉,派人好好保护他,反正他也活不了多长时间,在他毒发身亡之前,任何人都不能取他狗命!”
“是,娘娘……”
不久后。
京都城外。
范大有背着行李,一人一马,落寞地走向远方。
路过一个长亭时,却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心头顿时涌上一股暖流,连忙快步过去,恭敬地朝着对方行了行礼:“恩师,难为您大老远的还特意来送学生,学生实在感激不尽……”
没错,此人正是孔老夫子!
他不待范大有说完,便打断道:“为师不只是来送你的,更有重要的事交代与你!”
“何事?”范大有不由地一怔!
孔老夫子捋了捋胡须:“大有,你可知为何陛下会主动提出将你罢官流放?”
范大有神情黯然:“学生知道,他这是在保护我!”
孔老夫子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很有进步,看来那晚为师没有和你白聊!”
“既然你明白,那你为何看上去还是如此失望落寞?”
范大有叹了口气,道:“恩师,您知道今日赵思文提出了什么建议吗?”
说到此,不等老夫子开口,他又痛心疾首地说道:“捐官、议罪银!”
“这可是误国误民之举,陛下竟然说这是好建议!”
“而且,学生听说,他还在朝堂上公开说要经商,这、这简直贻笑大方……”
孔老夫子捋了捋胡须,笑道:“果然被陛下料中了!”
范大有一愣:“料中了,这、这是何意?”
孔老夫子笑道:“其实是陛下让为师来送你的!”
见范大有愣住了,他又继续道:“你想想,你都能知道的,陛下他又何尝不知?”
范大有一怔:“他知道?可、可他为何……”
孔老夫子耐心解释道:“你啊,还是不了解咱们这位陛下!”
说到此,孔老夫子转身看向皇宫的方向,满眼欣赏地说道:“咱们这位陛下虽只九岁,但他已经是个老辣的棋手,且已经开始在下一局很大的棋!”
说着,孔老夫子又满脸严肃地说道:“而你,就是他最为看重的棋子!”
范大有一怔:“很大的棋?”
“我是陛下最看重的棋子?”
孔老夫子笑了笑:“你现在不需要知道,但相信为师,日后你一定会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说到此,他又问道:“大有,你可知你为何会成为西川监察道御史?”
范大有疑惑道:“为、为何?”
孔老夫子道:“因为西川是潘玉的老家!”
“潘玉?”范大有再次一怔!
孔老夫子招了招手,示意范大有附耳过去。
片刻后,听完孔老夫子的描述,范大有竟突然僵在了原地,难以置信地看向孔老夫子:
“所、所以,陛下是让我助他夺取兵权?”
孔老夫子欣慰地点点头:“不错,这正是他这局棋局里最关键的一步!”
“其实今日不论你反不反对赵思文,陛下都会找借口将你罢官!”
“他早就知道西川监察御史一职空缺,你若被贬,必将成为西川监察御史!”
“这一切都是他的谋划!”
“而赵思文的建议和你的现身反对,恰好给了一个让他推行计划的契机……”
听完孔老夫子的话,范大有沉吟良久,突然朝着皇宫的方向跪下,大声喊道:
“陛下,您放心,老臣绝不会辜负您对我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