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目光阴沉地看着孔老夫子。
今日宁辰在朝堂上的那段长篇大论,不得不说,即便是她也感到无比震惊、无比佩服!
以至于她坚定地认为,如此卓绝的战略眼光,如此精准的民心把控,这绝不是一个九岁稚子能做到的。
所以,这一定是孔老夫子教的。
除了他,没人能有这样的眼光,这样的战略!
现在孔老夫子也亲口承认了这一点。
可对她而言,麻烦的是自己如果真的支持一战到底,那到时战火四起,自己必将无法再掌控整个大宁!
而如果自己放弃抵抗,宁辰的这番话过后,自己就会被天下人视作没有骨气的软骨头!
自己苦心经营的“贤后”之名,也将瞬间崩塌!
好在赵思文、宋国忠等人及时提出了建议:用小皇帝宁辰的名义发布圣旨,主动求和!
只要自己封锁今日朝堂上宁辰的这番长篇大论,天下人肯定还是会相信自己“贤后”之名!
只是,绝不能让老夫子再教宁辰真本事了!
不然谁知道他会把宁辰那小废物教成什么样?
她深深地打量着老夫子,甚至也怀疑是不是老夫子故意让宁辰如此说的,但老夫子那平静如水的表情,以及这句“如此最好不过”又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想到此,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很好,既然夫子您同意,那便请回吧,今日也不用再给辰儿授课了!”
不料,太后话音未落,孔老夫子突然叹了口气,道:“娘娘既然不需要老朽帮您,老朽倒也落个清静!”
“只希望娘娘日后莫要后悔!”
“告辞!”
老夫子说罢,转身便走,没有丝毫犹豫。
见状,太后皱了皱眉:“等等,夫子何意,为何说本宫会后悔?”
老夫子依旧古井无波、平静如水:“娘娘,您忘了吗?”
“是您自己对外说要好好教导陛下的,陛下的进步,不正是娘娘您竭力辅佐、耐心教导的体现吗?”
闻言,太后皱了皱眉,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中竟闪过一丝犹豫。
沉吟片刻,她竟然突然改变主意,道:“不错,多谢老夫子提醒!”
“本宫一时糊涂,还请老夫子莫要介意!”
“希望您能继续教导宁辰,帮他进步……”
老夫子叹了口气,但神情依旧平静:“娘娘确定?”
太后脸上瞬间堆满了笑意:“本宫自然确定,往后便有劳夫子了!”
见状,老夫子点点头:“既然如此,看在娘娘的面子上,老朽就再教他一段时间吧,告辞!”
当孔老夫子再次转身离去时,不料太后再次喊道:“夫子,今日朝堂一事,还望夫子莫要外传……”
夫子头也不回地说道:“放心吧,老朽知道哪些事对太后不利……”
而就在孔老夫子离开后,老麽麽不解地看向太后:“娘娘,您为何突然改变主意,继续让孔老夫子教那小皇帝啊?”
“您就不怕小皇帝真的成长起来……”
太后冷笑一声,道:“怕什么,那小废物已经喝下了本宫喂的毒药,他活不了多久!”
“老夫子提醒得对,这段时间,他越是进步,本宫‘贤后’的美名岂不愈发稳固?”
说到此,太后看向门外,满脸感激地幽幽说道:“夫子果然还是向着本宫的……”
老麽麽愣了愣:“向着您,娘娘,此话怎讲?”
太后笑道:“难道不是吗?”
“当初本宫寿辰要杀范大有时,是老夫子及时赶到,提醒了本宫,让本宫避免犯下大错!”
“后来,他不愿收宁辰那小废物为徒,也是看在本宫的面子上,才不定期来给宁辰授课。”
“如今,老夫子又在本宫即将犯错的时候,出言提醒!”
“这不是向着本宫,又是向着谁?”
……
房间内。
听完老夫子对刚刚在凤仪殿与太后那段对话的描述,宁辰感动地深深向老夫子行了一礼:
“夫子,谢谢您!”
“没有您的帮助,朕真的走不到今天!”
宁辰满眼敬佩地看向老夫子,他知道,老夫子早已完全看透了太后的内心。
他更清楚,方才那段看似简单的对话,背后有多危险!
因为孔老夫子正是自己最大的助力!
甚至比小安子的东厂,曹大海的禁军更重要!
一旦老夫子没能不动声色地骗过太后,一旦老夫子真的不能再与自己见面,那自己就将再次变得孤立无援。
甚至走到最后,也只能选择冒险逼宫!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老夫子有着超凡的智慧,料定太后现在最看重的就是“贤后”的美名,所以才不动声色地提醒太后,让自己进步会更有益于她的美名!
如此一来,老夫子也为自己赢得了日后不再伪装的空间!
这也是为何,老夫子也支持自己日后无需再伪装,而是尽情发挥自己的才能!
老夫子捋着胡须笑了笑:“不至于,不就是演演戏吗?”
“不过在这方面,老朽还得向陛下你学习,哈哈……”
宁辰愣了愣,见老夫子也有如此“调皮”的一面,也不禁大笑了起来……
次日一大早,宁辰便神清气爽地起床了。
来到窗户边伸了伸懒腰,想到昨晚与老夫子那段畅聊,他的眼里愈发坚定。
赵思文,等着吧,下一个就是你了!
一个国家,最重要的无非就是两个:兵权、财权!
如今虽然还没有掌握大宁兵权,但皇宫内的兵权——禁军,已然掌握在手。
接下来,便是让曹大海尽快完全掌控禁军的同时,从太后手中抢过财权!
只要能牢牢掌控这两样,接下来平稳扳倒太后,就指日可待了!
“小安子,准备上朝!”
宁辰大喊一声,眼里充满了信心。
不出所料。
朝堂上,为了应对向大金上贡一事,赵思文第一站了出来:
“娘娘,国库总共也就不到一千万两,如今要向大金准备五百万两,布匹、战马都需要钱,北方南下逃难的流民也都需要安置,西南又诸多灾祸,桩桩件件都需要钱!”
“国库实在拿不出更多的银两,臣昨夜与众大臣商议了一晚,不如加大‘议罪银’、‘捐官’力度,此举定能给国库带来更多收入!”
“另外,加大田赋的同时,可以允许百姓交钱代替徭赋!”
“同时,除了已有的牛驴马猪羊税、花布烟包税、牙贴税、海水,酒税之外,还可以新增鸡鸭猫狗等其他牲畜税,还有剩女税、单身税、无后税等等!”
“以及要百姓征收兵饷、边饷和军饷三饷……”
说到此,赵思文将一份折子递了上来,又补充道:“虽然百姓和以前比会稍微苦一点,但臣等估算过,按照这些举措,除了每年向大金所交的银两,国库每年还能净收三、四百万两!”
“如此,也能保证朝堂正常支出……”
宁辰皱了皱眉,心中顿时涌上一股怒火。
他知道赵思文肯定会加大“议罪银”、“捐官”力度,也定然会加大税收!
可万万没想到,赵思文等人竟能决绝到如此地步!
剩女税、单身税、无后税……
还什么“三饷”!
更可恨的是,这赵老狗竟特码恬不知耻地说“虽然百姓和以前比会稍微苦一点”!
这只是苦一点吗?
这简直就是不把老百姓当人!
更不给老百姓留一条活路……
然而,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太后甚至看也不看,便说道:“不用看了!”
“既然是诸位大臣商议好的,你们就着手去落实吧!”
说到此,太后不忘假惺惺地说道:“只是苦了我大宁的百姓了!”
赵思文连忙道:“娘娘仁爱之心感天动地,不过那些百姓只需坚持几年即可,待日后我大宁收复山海关,便可再减轻赋税!”
太后点点:“行吧,去办吧!”
见状,赵思文当即兴奋地说道:“是,娘娘,老臣这就再组织人手,尽快落实到全国……”
正说着,宁辰突然站了起来,一手指着赵思文,厉声喝道:
“落实?”
“落实什么?”
“你们如此行为,与杀鸡取卵、竭泽而渔、饮鸩止渴何异?”
“尔等是盼着我大宁早日灭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