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砚书这是在怀疑苏九？
而他不相信苏九，一定是担心苏九在里面下药/下毒。
前者，是苏九的想法。
而后者，则是墨方的想法。
墨方虽然因苏九送许永三十两银子，而对苏九有些改观，再加上墨离让他别在安排苏九做事。
所以墨方这段时间，都没让苏九干活。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已经完全相信苏九，他还是觉得，苏九平时的单纯都是装出来的。
苏九和以前那些出现在侯府的女人，没什么两样。
眼下又见世子公然怀疑苏九，墨方放好顾砚书换下来的官帽和官服后，就主动朝苏九走去。
“请吧！！”墨方拦住苏九的去路，伸手指向那碗粥和薄饼的地方。
苏九攥了攥衣角，朝顾砚书走去后，端着粥喝了一大口，又将那张薄饼全部吃下。
“世子，您还有别的吩咐吗？”女子嘴里包着薄饼，囫囵不清地问道。
顾砚书收回自己的目光，端坐在餐桌前，漫不经心地说了句，“无。”
碗被苏九用了，男子也不再拿新的碗。
而是就用喝粥的小勺，在小锅里小口小口地喝着，喝完粥又吃了两张薄饼。
全程顾砚书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用餐的动作矜贵、优美。
苏九静静看着，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有人用膳像顾砚书这样好看的。
每一个动作记录下来，都美得像幅画似的。
“世子，您觉得好吃吗？”见顾砚书用旁边的丝巾擦了擦嘴，苏九忙凑上去询问。
顾砚书微愣，抬起眼眸一脸认真地看着苏九。
“不好吃，只能勉强入腹。”
刚刚让苏九尝粥和薄饼，并非是他怀疑苏九别有用心。
苏九胆子再大，也只敢骗他出府后才对他下药。
她绝不可能在侯府，就公然对他的早膳下药，想要对他做些什么。
况且她是祖母送来的人，祖母一定不会允许让她给他下药。
他刻意让苏九尝粥、吃饼，只是想以此，让苏九断了做早膳的心思。
毕竟他上朝时间早，苏九要想给他做早膳，至少卯时就要起床。
他虽想让苏九离开清心阁，却也不会让她一个小姑娘，一直做这种磋磨人的活计。
况且，他暂时不想让苏九离开。
但没想到，苏九刚刚没被他的话打击，现在竟然又主动来问他的意见。
顾砚书毫不迟疑，吐出不好吃三个字，就丢下手里的丝巾，起身离开。
殊不知他这个举动，正中苏九下怀。
今天顾砚书出府办事，墨方跟随，留在侯府的人，便是墨离。
待两人离开后，苏九便拿着食谱，去院子里找墨离。
墨离和墨方不一样，墨离爱墨宝爱过佩剑，他屋里也是有纸有笔的。
而且墨方喜欢守着人干活，不准人偷懒，但墨离却与此相反。
大多数时候，墨离都不会守着下人不让人休息，而是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观看书籍。
墨离和墨方都住在东厢院旁边的小屋，距离顾砚书的房间最近。
苏九没有进墨离的房间，而是抱着鞋垫和食谱在门口轻声喊道。
“墨大哥，你在里面吗？”
“我在。”墨离应了声，走出房间。
“苏九姑娘，你有事找我？”墨离诧异地看了一眼苏九，低声询问。
苏九将手里的鞋垫递给他。
“墨大哥，我是来给你送鞋垫的。顺便，我想请教你几个问题。”
看着苏九递过来的鞋垫，墨离有一瞬间是想拒绝的。
但想到上次已经答应了苏九，他还是伸手将鞋垫接了过去。
“苏九姑娘，我已经有好几双未用过的鞋垫了，您以后不必再给我做了。”
他承受不起。
而且，如果被世子发现……
墨离敛眸，有些担忧。苏九没看出来，只点点头，一脸兴奋道。
“墨大哥，你能教我认这几个字吗？”
食谱上，苏九指着最前面的一行字，一脸希翼地看着墨离。
“这是永叔留下来的食谱。今天我给世子做了早膳，但是世子说不好吃，所以我想学一学。墨大哥，你能教我认这几个字吗？”
一听与世子有关，墨离顷刻间就变得认真起来。
“苏九姑娘，我看看你说的这几个字，这个字念芹、芹菜的芹，这个字……”
苏九很努力，努力了一下午，又多认了三个字。
虽然墨离觉得，苏九认字速度太慢，但苏九却很开心。
因为没有墨离帮她，她五天才能认三个字。但是现在她一个下午，就能认三个字了啊。
进步还是很快的。
苏九靠着这个办法，又跟墨离学了将近十个字，耗的时间却有足足五天。
认的字一多，苏九的速度就变慢下来了。
而这些天，为了不让墨离起疑心，苏九每天都会给顾砚书煮早膳。
顾砚书一开始还没察觉不对，直到苏九做的饭越来越合他的胃口。
而且……
现在苏九在书房里替他研磨时，竟然会盯着他写的字出神。
顾砚书是闻到苏九身上的香味，才偏头朝苏九看去的。
这一看，他便发现苏九在盯着他写的案卷发呆。
“你认识这几个字？”
顾砚书伸手，指了指案卷上的‘苏子芹’三个字，苏九摇摇头。
“我认识这个字，芹菜的芹。”苏九暗暗有些得意。
这还是她在食谱以外的地方，认出字来呢。
“就只认识芹？”顾砚书继续问。
他挑眉看向苏九，一双清冷如初春薄冰的眸子，隐隐噙着几分打量和好奇的神色。
谁学写字，不是先从自己的名字开始写？但是苏九却不认识自己的姓氏。
不认识姓也就罢了，连三岁小孩都熟读的三字经，她似乎也不知道。
当然从没上过学堂的人，不会写自己的名字，不懂什么叫三字经也很正常。
可偏偏，她却还认字。
芹菜的芹，可不是什么简单的字。
“嗯。”苏九点点头，一脸茫然。
“世子，我确实只认识芹……”
她还想问顾砚书有什么问题，顾砚书就收回目光，举起手里的案卷继续看。
就当苏九以为，顾砚书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安静的书房里却响起，顾砚书如冷冷珠玉的疑问声。
“你没上过学堂，怎么知道这个字念芹？”
男子像是不经意间想起这件事。
他一边问，还一边抬手翻看着手里的案卷，白皙修长的手指轻捻薄纸，专注的眸光，更是从未从案卷上移开半分。
饶是顾砚书掩藏得很好，但苏九仍旧从他身上，感受到几分不知名的寒气。
刹时，苏九愣住了。
她为自己刚刚下意识的窃喜和卖弄，感到懊恼。
当然，她更担心顾砚书因为讨厌她，就迁怒于教她认字的墨离。
而且她也知道，墨离是顾砚书的人。
要是顾砚书找他询问，他也绝不会有半点隐瞒。
所以与其等顾砚书，真的找上墨离和墨方查问，倒不如她现在就承认了。
“是……墨大哥教我的。”苏九低声呢喃，声音如绵绵细雨，仿佛能染湿人的衣衫。
这样的声音，顾砚书这些天没少在梦里听到过。
但梦里，对方娇娇柔柔地唤着他世子……
他从未想过，当这个声音唤着别人时，竟会令他如此恼怒。
顾砚书甚至都没仔细辨认，苏九说的人是墨离还是墨方，就抬眸冷冷地盯着苏九，嗤笑道。
“我竟不知，我身边的人什么时候开始效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