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的惊慌到后来的麻木,她见到了太多人的生离死别。
李珹将她搂在怀中,声音沙哑:“快了,打赢这场仗,我们就回去。”
云韶伸开手指夹着阳光,原本白嫩的双手早已在这场连续不断地战火下变的满目疮痍。
“那你可不许骗我,来年三月,长安的梨花就开了,我们一定要在这之前赶回去。”
“我答应你。”
李珹还是食言了,直到八月,他们也没能回去。
王府廊下跪着一排白衣缟素的下人们,时不时传来呜咽的哭泣声。
云韶手持一卷画轴,身体笔直端坐在王府正堂中央,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神色淡淡地看着脚下这些哭丧的人。
前不久,前线传来消息,李珹遭到敌军埋伏,万箭穿心而死。
尸身送回王府那一天,云韶在书房坐了一夜。第二日一如往常般主持王府里的大小事宜,事事亲力亲为,无一错处。
只有身边人知晓,她已经三天没有合眼了。
整理李珹的遗物时,她发现了这幅画轴。准确来说,一共有二十几张画像,都是她。
画像上的女子一颦一笑皆是动人,上面的颜彩已经干涸许久,想来放置了不少时日。这是她当初缠了李珹好久才答应的,可是他一直推脱公务繁忙,迟迟不肯给她画。
与此同时,还有一本手札,被藏在了箱笼最里面的位置。
上面记录了她的一点一滴,她的生活习惯,她的喜怒哀乐。每一篇下面,还有几行小字标注,写的是他的感悟。
其中一页写着:八月十三,爱妻生辰。
云韶抚摸着画像自嘲,李珹嘴硬了一辈子,不肯承认他的爱意,临死前二人还在为了和离争吵。
她后悔说出当日那些气话,若是能重来,一定不会在他临走之前还要伤他的心。
庭院外的将士们乌泱泱站了一片,个个面上愤愤不平,声讨着要冲去前线为将军报仇,闹的不可开交。
云韶哪里不知这些人在想什么,李珹倒下,对将士们的士气也是很大打击,这些人没了主心骨,各怀鬼胎,这样下去,军队多半会逐渐溃败各自逃跑,到头来受苦的就是边关百姓。
“都住嘴。”
云韶冷漠地打量着这些人,冷笑道:“身为将帅,冬不服裘,夏不操扇,雨不张盖。将不身服止欲,无以知士卒之饥饱。”
“王爷尸骨未寒,汝辈何敢乃尔?”
将士们何曾见过这位温婉柔弱的王妃如此疾言厉色,面面相觑,噤声不语。
“再闹事者,军法处置。”
众人都被自家王妃这等气概所折服,想到王爷领军打仗这些年,与他们同吃同住,毫无架子,面色皆有动容。
如今军中一切事务都交由秦副将秦剑打理,云韶倒也没再对这些将士多说什么。
“王妃,已经三天了,还不下葬吗?”白露立在一旁,说话时候小心翼翼,生怕惹得王妃不痛快。
自从王爷去了之后,王妃的脾气也不似从前那般和颜悦色了。
云韶走到堂中央的棺椁旁,看着里面躺着的人,面色苍白,毫无生气。她将手中的画卷放置在棺椁里面的人身侧,良久,缓声说道:“合棺吧。”
昆仑山上的天山雪莲百年才长成一株,陆七钻研了一年也未成功,没想到秦剑竟然弄来了。
这是她主动讨来的,秦剑说,这个药无色无味,服下如睡着一般不会有痛苦。
老者摩挲着手腕上褪色的红绳轻笑:“王妃有情有义,实乃佩服。只是王妃这样做,值得吗?”
云韶嘴角扬起一个笑容:“值得。”
秦剑也踌躇劝道:“王妃,义父此言有理......”
“你们无需劝我,只是尚有心愿未了。”云韶拉着白露的手:“追风战死,劳烦秦副将回长安时可以带上白露。她跟了我十几年,我一走,她便孤身一人了。”
“王妃......”白露红着眼,话到嘴边却开不了口。
云家没人了,下人们遣散卖到别处。她好歹还有个家可以回,可是王妃再也没有家了。
“季嬷嬷年纪大了,昨日我已经派人通知她老家的亲人来接她,过不了几日就会到凉州。”
云韶服下了那个药丸,拿着自己曾经绣给李珹的白鹤香囊,蜷缩在了榻上。
“李珹,我才不要为你守节三年。下一世,* 我们能不能早点遇见彼此。”
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
岁岁长相见。
57 番外(二)
◎曾是惊鸿照影来◎
春风柔软,梨花树下不时地散发出阵阵清香。
云韶梳着双髻,圆溜溜的杏眼一眨一眨,躲在树下偷看不远处的李珹。
“阿月,你看那个小郎君,长的真好看。”
王令月目瞪口呆,一把拉过花痴的云韶:“那可是明王,你若嫁给他还不如嫁给太子呢。”
“为何?太子没有他长的好看,也没有他谦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