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得脏了口,起身抓起一旁的砚台就往他身上砸,旁边的孙公公连忙拦住激动的皇帝,递上茶水为皇帝顺气,“哎呦——皇上,龙体要紧啊!皇上,龙体要紧......”
砚台掉到地上骨碌一声,鲜血顺着顾淮的头顶滴落到地面,他身子一动不动,贴地贴得更近。
“顾御史是体面人,少有出格的事,这其中定是另有隐情。”孙公公点头哈腰地为顾淮辩解,听得皇帝气又涌了上来,不可置信的看向孙公公。
“难不成,还是朕冤了他?”他推开孙公公的茶,一把抓过旁边的奏折扔出去,咬牙指了指,“让他自己看!从李淑宜那搜来的字条,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和你的字迹如出一辙!还有她考卷上的圈红,看到没?有诸多是你写过的策论,难不成要朕一条一条念给你听?你才肯伏罪?!!!”
他气得胸膛上下起伏,眸中好像蓄满了怒火,旁边孙公公连忙端起酒杯,“皇上,皇上顺一顺,气大伤身啊......”
一杯烈酒下肚,皇帝的情绪才渐渐平缓下来,他意犹未尽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上瘾一般。
顾淮缓缓抬起眸子,死盯着皇帝一杯接着一杯地灌下酒,眸色渐深。
李淑宜是皇女,为着她的声名,皇帝才没有公然将她绑来问罪,还将这文德殿封得严严实实,就是怕消息泄露。
“臣,伏罪。”顾淮缓缓直起身子,展臂拢手,又缓缓俯下身去行礼,鲜血顺着他的额头滑到下颌,一滴一滴,滴在绯色官服上,洇深一小块布料。
“求皇上,重罚——”
酷夏灼得人头昏脑胀,热浪扑脸,血腥味渐渐蔓延。
顾淮帮李淑宜作答女官考核,革职罚杖,刑三十。慎刑司的庭杖不是昱阳宫侍卫的笞条,一杖杖下去,带着明显的杀意。
饶是顾淮心里早有准备,第一杖打下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地喊了出来。
“啊——”顾淮的手臂青筋暴起,狠狠抓住木凳。
昔日同僚在一旁冷眼看罚,他半褪裘裤,股间不着寸布,一杖责背脊,一杖砸臀股。
声声起伏,混着顾淮的惨叫,豆大的汗滴从他额头滑落流到他嘴里,微咸的带着血的腥气,滋润着他干裂的唇瓣。
比起受罚,同僚围观是更令他受折磨的酷刑,他赤条条的,仿佛魂魄也赤条条地在众人面前袒露着。
伤处火辣辣地渗出鲜血,纯白的里衣血染,如一朵朵绝望的梅花在他的身躯上绽放。
他忍不住仰起头,眼前渐渐被血模糊,却见门口处站着一人。
一身软银轻罗素裙,削肩利眸,背着光站得笔直。
“不,不......”顾淮的眼角渗出一滴泪,混着脸上的血污滴落,他嘴唇颤抖,轻轻摇着头盯着那人嚅嗫。
一方干净的帕子覆盖在他额头的伤处,他瞳孔颤抖,声音沙哑* ,“......不要看我。”
咔嚓。
背脊骨裂的声音在慎刑司空荡荡的屋子里响起。
一滴温热的泪从她含着霜雪的眸中蓦然落下,滴在他脸上。
“骗子。”
“安乐郡主,这地界污秽,血腥气重,还是到外面去罢。”孙公公掩着鼻子,好心建议道。
柳安予拿帕子盖在顾淮的眼睛上,仰头用手揩去自己脸颊泪痕,眸中无悲无喜,淡淡地回了一句,“不了,我就在这,看着。”她冷眸落在他断裂的脊背上,声音落在顾淮耳朵里,令他如坠冰窟。
“打罢。”
六月的夏是顾淮的劫。
柳安予没站到顾淮眼前时,他脑中只有羞辱和疼痛。
可现在柳安予就站在他面前,垂眸看着他肮脏狼狈的身躯,那目光就好像火烙在灼他的脊背,将他残败不堪的身体灼出一个个窟窿。
鲜血染红庭杖,柳安予雪白的帕子渐渐染上血污,顾淮一滴滴泪浸湿她的掌心,忍不住地呜咽,帕子承不住的,滑落到下颌,最后滴在灰扑扑的地面。
伤处血肉模糊,旁边围观的大臣别过眼不忍再看,只有柳安予,目光一刻不离,盯着板子一起一落。
直到最后一杖沉闷落下,顾淮如死尸一般脱力趴下。
“打完了吗?”柳安予扔下帕子,故作镇定地看向孙公公,声音微微颤抖,“打完了,人我就领回去了。”
第36章 36 烧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隔着一道墙, 顾府能请到的所有医师都挤在房里,看着顾淮的伤处倒吸冷气。
顾淮的哀嚎刺耳,皮外伤都是小事, 最要紧的, 是他折断的脊骨。
皇上亲自下的令, 连着李淑宜一起罚,只是李淑宜贵为皇女, 在中宫挨的板子,能比顾淮体面一些。
李淑宜好歹有皇后,可以召太医来诊治。
柳安予倒是能求到长公主那里,只是, 她不愿意。
她还穿着去慎刑司的那身衣裳,银素裙摆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