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过落锁换班。
“殿前司将虞候柳安奉都虞候之命,入宫面圣。”只见一个颇为清瘦的男子站在守卫面前,声音沙哑,抬起都虞候的腰牌。
守卫登时来了精神,甩甩头接过腰牌,刚起了一丝怀疑,腰牌便被柳安拿走。他将手中的两瓶烧酒塞到守卫手中,压低帷帽笑了笑,“刚从北街过来买的,沁宣斋上好的烧酒,正好,给几位小哥尝个鲜。”
几个守卫对视一眼,再转过来时笑容明显柔和许多,“这多破费......成,你进去罢,宫禁之前记得出来。”
“哎,好。”柳安笑了笑,大步流星就要过东直门,手刚碰上漆红的大门,便被守卫叫住。
“等等!”
柳安脊背僵直一瞬,面色如常地转过身压声问道:“怎么了?”
守卫怀疑的眼神扫过他的帷帽,“你的帷帽摘下来,我们看看。”
柳安迟疑了一下,还是摘了下来,只见一张略显青涩的脸露了出来,眉眼凌厉,颇有少年意气。
守卫看着这张脸只觉得陌生,感叹了一句年少有为,就挥挥手让柳安进去了。
柳安“哎”了一声,戴好帷帽,踏进皇宫。
厚重的宫墙自他身后延开,文德殿的屋脊瑞兽栩栩如生伫立着,他的步子踏在驰道上,两旁青松郁郁葱葱。
“皇上,殿前司将虞候柳安,奉都虞候顾淮之命前来觐见。”
“柳安?朕怎么没听过这个名字?”皇帝产生一丝疑虑,却还是挥挥手,“见。”
陌生的“柳安”踏入殿门,大跨步走上前挺直脊背,跪地。
他从脸上撕下一层皮肉,登时露出真容。
柳安予顶着皇帝要吃人似的目光,俯身行礼。
“臣女柳安予,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的茶杯砸到她手边,滚烫的茶水四溅,烫红了她的手背。
只听皇帝咬牙切齿地斥责,“柳安予,你眼中还有没有王法?!”
却见柳安予跪得更加虔诚,不再压着声音,开门见山朗声道:“臣女,恳请皇上,恩准天下女娘入学堂学习。”
“好,好啊,朕早上刚驳的折子,你晚上就知道了,柳安予,你倒是神通广大,消息灵通啊。”皇帝冷笑一声,手掌压在金漆雕龙椅上,“你一个女娘,女扮男装,假冒官员,闯入宫闱,你死八百个来回都不嫌多,顾淮竟也纵着你?!”
柳安予顿了顿,答道:“顾淮他还不知道。”
“他缠绵伤榻,动弹不得,是臣女暗将腰牌偷了出来,换了行头骗过守卫进来,皇上要罚,就罚臣女罢。”柳安予掌心开始出汗,心尖微颤。
她并不是不怕死,只是生死之前,她有更重要的东西要去守护,她的信仰、她的抱负......桩桩件件都比她的性命更为重要。
“好好好。”皇帝气得连说了三个好字,他口干舌燥,接过孙公公递来的新茶杯灌了一口,眯起眼睛看起来蕴藏危险,“朕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迁就你,若你说不出什么,出了文德殿,你便是一具死尸。就是长公主和燕王齐齐来求,朕也绝不会放过你!”
“谢皇上恩典——”柳安予指尖颤抖,头皮发麻,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屈身为女娘求一条出路。
古往今来,女子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逐渐走出,血溅登闻鼓,泪洒朱雀台,终于在男子横行的时代里,争出了一条“女官”的路,皇帝以为,这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但柳安予觉得不是。
女官六局二十四司,从文件宫印、礼仪起居、服侍用具、膳食珍馐......各类管来,不过是从主母管的一个小院,换成了皇宫这个大院,虽为女官,却并不能为生民言、为万事开。
再论选拔方式,虽有民间采选、宫女晋升等项,却录之甚少,反倒是家族势力愈发雄厚的官女子,大批大批地录入宫中。
反观男子,寒窗苦读虽苦,却有一个真真正正改命的机会,入翰林,擢学士......柳安予不是要求女子做了官,就一定要在朝堂上占去什么,胜男子什么,她只是想证明,女子未必比男子差。
她要一个公平公正的机会。
“皇上说,女子学力浅,可天下没有一处教女子,何为儒家十三经?何为孔孟?男子出生,先学的启蒙之物是《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等物;可女子出生,无非穷极一生学《女训》、《女诫》、《女则》、《女德》四书,自男子会拿笔时便会拿绣绷,自男子会临帖时便会弹素琴。”
柳安予娓娓道来,语气平缓到像在讲别人的事,可她知道,她轻描淡写的几句,就是天下万千女子的一生。
她抬眸温声答,“君子有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女子有八雅,琴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