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在自己的眼下——
和顾淮的眼下痣相同的位置。
他试图在自己脸上找到几分顾淮的影子。
指腹滑过铜镜中的脸。
如果,我是顾淮,你是不是就会爱我了?
泪水蓦然冲掉印记,淌下一条黑痕,李璟被自己愚蠢的举动逗笑了,牵起唇角自嘲。
他两只手胡乱地擦着自己的泪,却越擦越多,最终只得放弃,将自己缩成一团,捂着脸不断低泣。呜咽从唇齿间溢出,像濒死的人最后的呻吟。
他的母亲身首异处,他的挚爱嫁作他人。
李璟此生就在乎这么点东西,可天公不作美,都要给他收走。
他的中秋,再不能团圆。
枝叶婆娑,月光静静笼罩在主帐上,碎如残雪。
永昌十八年,中秋一过,大皇子李璟领兵,镇压叛乱,骁勇善战,一月连夺七城,至此,一战成名。
直到,冬密雪,声如碎玉。
柳安予披着白绒绣紫鹃的斗篷,抱着手炉站在宫门口,今个玉珠堂没她课,她便在这等顾淮下朝。
青荷和樱桃被她遣去取书行新到的书。
雪扑簌簌地落下,蓄在她睫羽上,她脸冻得有些发红,像上了胭脂似的。
“郡主——”柏青先露了脸过来,撑着伞往这边跑,到了跟前气喘吁吁。
“慢点跑,不急。”柳安予温声道,搭了一眼他空荡荡的身后,不由得问,“成玉呢?”
柏青喘着气,把顾淮反复交代让给柳安予带的伞递过去,解释道:“公子这功夫在廊下当值呢,今个卫大人去御前听训了,央公子替一会儿。公子说卫大人平日没少帮衬,却鲜少开口央他帮忙,不好推脱。公子盘算着今日郡主没课,怕是会在这等他,连忙遣了我来送伞。”
“他倒是神机妙算。”柳安予挑眉接过伞,扫了扫肩上的雪,裹紧斗篷,“他什么时候完事儿?”
“得一会儿呢。”柏青蹙眉挠挠头,心里算着时间,“约莫,一两个时辰罢。”
他撑着伞复述,“公子叫您先回去,总在这站着再冻坏了,他那边一完,就赶回府找您。”
“我倒也没什么要紧事。”柳安予抿了抿唇,“你呢?你在这儿等他吗?”
柏青摇摇头,“不呢,公子要我送您回去,等看着您到家了,再回来复命。”
“他不回,我便也没那么想回。”柳安予垂了垂眸,伸手接住一片雪花,冰凉的触感在掌心渐渐化成一滩水渍。
“刚入冬,倒是突然馋烤栗子了。”她思忖片刻,倏然道。
柳安予将掌心贴回手炉,扬起脸冲柏青道:“你回去罢,不必送我。这儿离昱阳宫不远,我腿着就去了。他若问起,你就说我想长公主了,他下了值去昱阳宫找我就成。”
“好。”柏青点点头应下,拱手行礼。
雪如鹅毛,柳安予撑伞漫步在宫道上,一袭素衣,伞影幽深,宛若工笔画中削肩细腰的塞外美人。
她来昱阳宫,长公主自然是欢迎的,巧莲连忙给长公主披上斗篷,还未系上带子,人便已到了跟前。
“哎呦呦,小祖宗,你可算来看本宫了。”长公主笑盈盈地拉起她,接过她掌中的伞递给旁边的巧莲,不由得担忧,“怎么了?受欺负了?”
“哪能啊。”柳安予哈了一口气,语气带着点撒娇,“我馋您的烤栗子了,今个正巧无事,可不得来讨一小碟。”
“你呀你。”长公主无奈看她,拢着她的手,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鼻尖,“小馋猫。”
柳安予笑着,抽出手替长公主系好带子。
长公主宠她,又许久没见,自然是对她百依百顺,满眼温柔地看着她,“算了,本宫这就叫巧莲去备炉子,就在宫里烤。你许久不来,本宫想你想得紧。”
柳安予自是忽略不了她语气中的落寞劲儿,眸如冰晶透亮,眨了眨,“这不是来了嘛。安乐许久不见您,也想得紧呢。”长公主笑着哼了一声,“你就知道拿话哄本宫。”
长公主拉着她进殿,这边说着,那边巧莲已经麻利地架好了炉子。
一应流光溢彩的琉璃盏,殿外银装素裹,日光照在雪地上,又映在琉璃盏上,更凸显贵气和色泽。
柳安予先服侍长公主坐下,而后才敛袍落座。巧莲在一旁扒着炭火,偶有几颗火星子溅出,像简易版的小烟花。
“怎么就光你来了,顾成玉呢?”刚一坐下,长公主便忍不住盘问,“你俩闹别扭了?”
柳安予忍不住笑,替他解释,“没有,他今个替卫大人当值去了。”
“卫大人?”长公主脑中闪过了好几个名字,终于对上了名号,“殿前司那个?”
“是,柏青传了话,说是卫大人被召去御书房训话了,不知为何事。”巧莲在一旁翻着炭火,柳安予趁机伸出手烤火,往掌心哈了一口,搓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