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脸色惨白如纸,颤抖着将她的手握紧, 汲取着一丝微弱的体温,“你赢了......”他扯了扯唇角, 殷红的鲜血缓缓淌出来。
柳安予瞳孔颤动,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心脏一缩一缩地抽痛,忍不住伸出手想要为他擦去唇角的血。
“别。”顾淮下意识躲过她的手,染着蔻丹的指甲刮过他的脸,像在触碰一座死寂的冰雕。
他张了张口,压着将哭的情绪,从剧痛的喉咙中挤出两个字,“......我脏。”
柳安予的眸子落在他脸上,一寸一寸掠过他通红地委屈自卑的眼、眼角冻结的冰晶、惨白的唇瓣旁那抹刺眼的嫣红......
“送去太医院,快!”
寒云凝滞,满天的雪花好像被冻在空中,顾淮只敢轻轻牵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焦急的侧脸。
“别睡,成玉。”柳安予攥了攥他的手。
“好,我不睡。”他安静得像个孩子,费力撑着半阖的眼,鸦睫已被霜染得雪白。
“你手好冷,好冷。”他轻声呢喃着。
“是你的手冷。”柳安予忍不住落泪,她想解开披风给他盖着身体,却被他拉着手不肯松开。
顾淮所有的力气都在手上。
他望着她,感觉雪飘飘扬扬地下,却好似在避着她,眼中便也只有她。
“我,我不是,坏人......”他艰涩地张开口,眼中的泪失神落下,“我保下了,李璟的命......狗皇帝,也死了......你叫先生,不要恨我,你...你也,不要恨我......”
“我知道!我都知道!”柳安予哭得不能自抑,她死死抓住他的手,“要死也是我先死!我们说好的,你要为我写祭文的!你不要,不要死——”
“......我怕,我要,失言了。”
“予...予,我那天......只是,气话......”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从喉口剜下来的话,泪悬在眼眶中,随着马的颠簸,砸在她的手腕上,“......你,你不要,不要再生我的气......”
柳安予听着心如刀割,胸腔中有一股气压着,眼眶酸酸的,一个劲儿地摇着头。
顾淮的血从伤处不断涌出,沾湿了马的鬃毛,在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一路鲜红的印记,像一朵朵妖冶的血花,从雪中绽放。
“我已,从家谱中,除名......你拿好,和离书......”他的声音渐渐微弱,像濒死的小兽呻吟,慢慢失去生的气息。
他将自己从爱的人身边摘开。
早在送走左相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为大家找好了退路,唯独,没有为自己想过。
“如果,他们,要将我碎尸万段......”顾淮的喉口像被灼烧一般,眼中带着强烈的不舍,水雾模糊了他的眼睛。
“......请你,务必、务必抛下我。”
身体的温度渐渐降低,他好像要抓不住她了。
“不许死!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你怎么死我说了算!”她怒斥他,将他近似遗言的话堵在他的喉口,倔强地替他擦去脸色的血,血污沾染她洁白的指尖,“是你先招惹我的,不可以放弃我。”
“顾淮,五月涨潮,你说要带我去盱眙县吃虾的,不可以食言。”
“和离不怕,大不了再娶我一次。这次我可以不要广兰花,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
“不管是千刀万剐,还是碎尸万段,我们都要在一起。”
柳安予哭得泣不成声,一股脑地吐出话来,两双泪眼凝绝相视,指尖划过他的掌心,看他泪眼婆娑,张了张口说不出话。
最终,她松开了他的手。
柳安予眼睁睁看着顾淮被送上榻,太医一拥而上,隔了屏风阻断她的视线。
她登时失力一般瘫软在地,眼睛死死盯着屏风上的竹纹。
永昌十八年隆冬,李琰蓄意弑帝,起兵被俘,狱中畏罪自尽。大殿下李玮平叛乱,斩逆贼,遵从先帝遗诏即位,改国号为安,年号永熙,召开国功臣安乐郡主为左相,加衔太师。
李璟大刀阔斧,将朝廷上下肃清了一遍,无论官职大小,凡犯案官员,皆按律处罚,绝不姑息。共查办奸佞一百二十余人,该下狱的下狱,该抄家的抄家,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李璟头上的衮珠串串晃动,他挥挥手,悄无声息地屏退下人,一步一步缓缓走进屋内。
屋内飘着淡淡的竹叶香,柳安予坐在床边,背影纤细,轻轻舀起深褐色的汤药喂到顾淮唇边,细心地刮去他唇边溢出的药。
李璟暗了暗眸,轻声唤了声安乐。
柳安予一愣,连忙放下药碗起身行礼,“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免礼。”李璟连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