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手机铃声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
雷军瞥了眼来电提醒上显示的人名，沾着烟灰的食指悬在免提键上方顿了半秒，最终重重按下。
“雷总，都是误会嘛！”周红衣的嗓音从电话里传来，“就像两口子吵架，床头打架床尾和......”
雷军突然抓起半凉的浓茶灌了一口。
茶叶梗卡在喉头的难受感觉让他想起去年的往事——当360第一次推出免费杀毒时，金山高层还曾在酒局上笑谈“周红衣在搞慈善”。
他深深呼了一口气：“周总说的误会，是指免费杀毒，还是说卸载金山毒霸？”
电话那头的周红衣爽朗的笑声，就好像这几天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免费杀毒是我一定会推行下去的事情，这是公司的战略规划，但是卸载金山杀毒软件确实不是有意，只是刚好……”
“刚好把金山毒霸排除在了白名单之外？”雷军冷笑一声。
“……雷总那边有高手？”周红衣颇感意外地道。
360免费杀毒的推出过两次。
第一次的时候，因为用户体验差劲而不战自败。
等到这一次的时候，360的免费杀毒忽然就打了个翻身战，并且打得国内各大传统杀毒厂商落花流水。
归根结底，是360换了一种新打法。
传统的杀毒软件，为了避免破坏用户文件，是以黑名单的方式查杀病毒的——
软件默认用户电脑里的所有程序都是好人，然后一个个检查之后，有问题的程序放入黑名单，没问题的则放行通过。
这种模式的好处是不会错杀用户的软件，查杀病毒精准，也不容易误报。
坏处是需要用户的电话花费极大的算力在查杀病毒上面——这对于收费软件来说无所谓，用户花钱就是要买这个服务的。
但对于免费软件来说，这确实致命缺陷——当你查杀病毒的时候，用户只会有一个感觉，这破软件一开，我电脑怎么卡成这逼样了？
于是360换了一种思维。
它使用的是白名单杀毒系统。
所谓的白名单，就是360提前将市面上的软件检测，然后将符合他定义条件的软件，就全部放到白名单中去。
这其中包含了90%普通人会用到的程序软件，所以360的免费杀毒在运行的时候，它只需要短暂地扫描一下电脑里的软件是不是都在白名单里面就行了。
如果在白名单，就不动，如果不在，那就默认你是病毒，把你先杀了再说。
而很显然，市面上其它厂家的杀毒软件，都不在360的白名单里。
这一点，是傅盛到来之后，雷军才从他口中得知的。
现在周红衣打电话过来，说这是个误会。
雷军宁愿相信母猪会上树！
但他不想和对方多费口舌，于是冷笑道：“周总到底想怎么样。”
“雷总，这么多传统杀毒软件厂商里，我最看好金山。”
周红衣自信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金山算是摸到了一点互联网企业的门槛，但是还远远不够。”
电话那头传来打火机开盖的脆响，周红衣深吸一口的动静清晰可闻：“老雷啊，你们搞传统杀毒的不懂……”
烟灰缸被重重磕响的杂音中，他的语调突然锋利如刀，“新时代的网络安全，得用互联网思维来重构！”
“假如你能够说服求伯君，把金山转手到360手中，我们强强联合……”
雷军冷笑一声，打断了对方的话：“金山不会卖，就算合作，也不会选择你。”
说完，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作战室里变得安静了下来。
每个人都听到了雷军口中的斩钉截铁，以及那一丝藏在其中的疲惫。
没错，金山不会卖。
可金山确实需要考虑如何面对新时代的竞争。
陈诺站在窗台边，眯着眼睛看着他。
雷军强打精神，给作战室的众人下达了最后的指令，收拾战成一片废墟的战场。
等到他终于将所有的事情都交代完，疲惫地往椅子上一瘫，陈诺才端着一杯热水走了过去。
但他还没说话，雷军却已经先开口了：“说说吧，你把傅盛和陈睿都叫过来，不是为了帮金山抵抗360这么简单吧？”
陈诺惊讶地一抬眉，随即又释然一笑：“就像你想的那样。”
果然，像雷军这样的聪明人，自然能猜得到，世界上哪有那么巧的事？
360一进攻金山，掌握着360安全卫士底层逻辑的傅盛，还有正在经营一家互联网安全网络公司的陈睿就一起出现，帮助金山站稳了脚跟。
关键是，这两人还都是陈诺喊过来的。
要知道雷军可是傅盛可牛影像的天使投资人，按理来说，对方公司的任何变动，雷军都是有权知晓的。
想到这里，他的视线又看向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有些躲躲藏藏的傅盛身上。
见到雷总的目光扫了过来，傅盛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就过来了：“雷总……”
“我刚才听陈诺说，你们准备搞个新公司？”
雷军用拇指腹按着太阳穴，这几天通宵达旦的忙碌，让他的身体有些扛不住了。
听到他提起这个事，傅盛立刻正了脸色：“是有这个计划，但还缺最重要的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雷军随意地问道，然后发现几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他，立刻恍然，“不会是缺一个我吧？”
他都气笑了。
这个世界怎么了？
金山说要他？
陈诺说要他？
结果这会儿来了个傅盛，还要他？
我又不是人民币！你们追着我跑干什么呢？
还是陈诺打消了他的疑虑：“放心，他们要的不是你，他们想要和金山合作。”
“和金山合作？”
雷军哑然。
在一瞬间，他觉得很荒谬，但在下一秒，他又觉得好像很适合！
对啊！
如果金山能够和傅盛他们合作，这不就是周红衣口中所说的“互联网新兴安全企业和传统杀毒厂商”的完美结合吗！
“你们的新公司，叫橙子安全？”
雷军心中有些意动了。
“准备这么叫，但是还没定，毕竟……”傅盛说了一半，又看了看陈诺。
陈诺替他把话说了下去：“毕竟雷总在可牛影像里还占着一大半股份呢，你不答应，没人能把这事儿办了。”
原来如此……
所以他们今天全都出现在这……
“合着你们商量好的是吧？”雷军扯着嘴角笑道。
“真没有，只是恰巧而已。”陈诺赶紧否认，“刚好赶上360这么个事儿了，我才把他们喊过来的嘛。”
当然，他为了这一天，提早让傅盛和陈睿对360的底层结构做过分析这事，是肯定不会说的。
毕竟是做互联网安全企业，提前对行业龙头进行竞品分析，对傅盛和陈睿来说，也是理所应当的事，他们不会有所怀疑。
在他们的视线里，这一切也都只是刚刚好而已。
短暂的考虑之后，雷军点点头：“这事，我要和他们商量一下。”
他们，指的当然就是金山的人。
他现在已经不是金山的ceo了，按理来说，金山的决策，根本就与他无关。
但，他是雷军。
当陈诺看着雷军缓缓走入会议室疲惫的身影，以及金山人望着他眼中那复杂的情感的时候，他就知道。
这场橙子安全和金山毒霸的合作，势在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