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整个片场的人这几天都意识到江老师和奚泽两人之间关系的变化。
有两个群演在等戏过程中, 坐在小马扎上还在聊天。
“好像就是那次两人单独在化妆室休息了十几分钟，之后就成这样了。”
“什么玩意？！才十几分钟就跟江老师这么熟悉，我也想找机会跟他搭话啊！”
刚拍完一镜, 现在要拍长镜和远镜, 大家都在等场务和道具重新布置现场。
她们两个人暗搓搓地坐在人群后面，从空隙中瞄着在导演旁边站着的两人。
两人靠在一起看监视器，江黎月站在中间，奚泽因为矮了点，真个身体偏向监视器, 也就是偏向江黎月，两人几乎胳膊碰着胳膊。
只是大冬天的, 身上都披着羽绒服, 因此两人都没感觉到他们看起来距离非常近！
远远看去，两个人已经完全没有了刚开始见面的生疏感, 在片场还经常能听到奚泽兴奋却内敛的声音，“哥哥“”哥哥”的笑着喊江黎月。
仿佛奚泽真的成为了‘陈则’，仿佛奚泽真的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弟弟。
奚泽以一己之力改变了整个剧组对他的看法，原本以为是个长得清秀的小鲜肉, 结果他在戏里的表现分外出色。
年轻一辈中, 能接住江黎月戏的少之又少，这个奚泽甚至能更上一层楼，导演让收就收，让放就放。
当然最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江老师，他们完全想象不到, 原本喊咔后, 除了跟导演对戏，其馀闭目养神的江老师, 竟然在片场奚泽说起了话。
“昨天我好奇，两人到底在聊什么，还装作路过，我其他记不太清了，听到江老师对着奚泽非常温柔地喊‘小则’！！”
“到底是‘则’还是‘泽’，这对我来说很重要，谢谢！”
“肯定是陈则啊，导演要求的。”
……
姜云听完她们说的这几天的剧组八卦，有些不敢看身边赵晨星的神情。
但她还是好奇，这不就是竹马和天降的首次会晤吗！一出好戏啊！这么想着，她馀光瞄向赵晨星。
在所有人面前，赵晨星都像是个光芒四射的小太阳一般，不自觉地在人群中闪烁着自己的光芒。
但这一刻，姜云感到，这个一直燃烧着的恒星，仿佛有一瞬间的偷懒。
她不确定自己的直觉对不对，她感觉，在她瞄过去的第一眼，她感到赵晨星的眼神中，透露着茫然和无措。
“姜姐，我去趟卫生间，您帮我把东西带到他房间好吗？”
赵晨星低着头，
薄款羽绒服的巨大帽檐遮住了他的眉眼，姜云看不到赵晨星的脸，只得堪堪接过他递过来的粉色保温杯。
姜云提了提手上的东西，离开前，瞟了一眼前面剧组，不知什么时候，导演身边只剩一个江黎月。
没有多想，姜云拿着东西走到江黎月的休息室。
感情这事情，他们当局者迷，她作为旁观者，更迷，秉承多说多错的原则，姜云选择不说话。
他们之间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
*
赵晨星在厕所里，冲了把脸，数日的通宵干活赶进度，让他的脸色并不好看，甚至细看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卫生间又进来个人，本来赵晨星没有关注，只是这人没有上厕所，而是站在旁边的洗手池，凑近镜子仔细看镜子里的自己。
是刚才和江黎月对戏的小男生。
小男生毫无偶像包袱地撑起了自己的眼皮，一面还咕哝道：“啊，有红血丝了，昨天就不应该跟导演对戏对这么晚的。”
“晚上还有夜戏，得滴点眼药水啊……”小男生说着，自然地摸向自己的口袋，发现没有后，思索了会，覆又咕哝道，“好像丢在哥的休息室了。”
“得去拿啊……”
小男生嘀咕着说完，才意识卫生间里侧阴暗处站了个人。
光线从身后的窗户中照进来，被窗户遮挡，在两人直接投下一个清晰的边界线。
一个在明亮处，一个在阴暗处。
“对不起啊，打扰到您了，刚进来没看到您，我还以为没人。”男孩颇为不好意思，当着别人面前扒眼皮确实有点失风度。
而且，这人一声不响地在厕所站了这么久，怕不是可能在打私密电话，看人进来了，便不说话了？还是在emo？
不管怎么说，都是他没仔细看，打扰到了人的清净。
奚泽红着脸微微鞠躬以示歉意，在他鞠完躬发现面前这人没有任何反应，他这才擡眸，仔细看向旁边看不清面容的男生，一对上眼的瞬间，他就认出这人是谁了。
赵晨星。
江黎月的发小兼助理。
奚泽立刻摇摇头，拍了拍自己的脸，强迫自己不要深想下去。
“请问，你是晨星哥吗？我哥的助理？”奚泽问完，才意识到他习惯了叫江黎月‘哥’，面前这人可能不知道是谁，他多补了一句，“就是江老师的助理？我没看错的话，你应该是跟江老师一起上过综艺的哥哥吧！”
赵晨星没有回答，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一瞬间，奚泽被赵晨星的眼神盯地紧张地不行，瞬间在脑海里想着自己脸上是不是有东西，还是自己刚才真的做的不太对，得罪到赵助理了。
奚泽顿了两秒，刚准备开口解释解释，门口传来场记姐姐的呼唤。
不得已，奚泽只能匆忙道：“实在不好意思啊，场记老师在找我，下戏后我一定跟晨星哥郑重地道歉！”
小男孩走后，赵晨星再次看向镜子里略显憔悴沧桑的自己，脑海中残留的是男生青春洋溢，红润白皙的清秀面庞……
啧……
*
场记老师就找奚泽简短吩咐了两句，就放他走了，奚泽想着一会也没戏，便想着去江老师休息室拿眼药水。
他一边走着，一边还在心里想着刚才在厕所看到的男生。
奚泽很确定，刚才那个男生就是综艺里的那个赵助理！在厕所里的时候太匆忙不能确定，现在他肯定这个就是！
但凡看过综艺的，只要不是江黎月的anti（黑粉），无一例外都会不可救药地喜欢这个睿智的大男孩，他有一种魔性的亲和力。
奚泽自然知道自己作为演员明星不能这么夸另一个素人，但是！
他赵晨星值得！
奚泽搓了搓手，莫名有点追星追到真人的感觉。
但刚才短暂的接触，怎么给他的感觉有些微的不一样……
在休息室门口正好遇见正准备进休息室的江老师。
“哥！”奚泽上去就喊，“我眼药水拉你化妆室了，来取一下。”
江黎月点点头，道：“哭戏确实需要备着点眼药水，你跟我进来吧。”
奚泽心里暗搓搓开心，经过这几天的额密集戏份，江老师跟他的关系已经可以进到聊一些日常话题了！
他心怀感恩地跟在江黎月身后准备进门。
就在江黎月拉开门踏进房间的时候，奚泽说道：“对了哥，我刚看到你助理了……”
他话音还未落，江黎月一手还握在门把上，身体已经转过来，面对着他。
奚泽本就跟江黎月跟得紧，江老师突如其来的转身，他不可避免地撞到了江老师的胸前。
“对不起……”奚泽赶紧后退了一步，话都没说完，被江黎月的促音打断。
“你在哪看到的？”江黎月神情专注地盯着奚泽，乌沈沈的瞳孔带着侵略性地向奚泽袭来。
奚泽不由地神情恍惚，被女娃神作，人间尤物这么看着，试问谁能抵得住？！
反正此时的他是彻底沦陷。
奚泽眼神迷茫，不由自主道：“刚在厕所看到的。”
等奚泽回过神的时候，男神已经走了。
奚泽这才想起他过来是干嘛的，忙冲着江黎月的背影喊道：“江老师！那我就先进去等你啦！”
*
转场中的片场喧嚣又混乱，各部门各司其职，大家都忙着赶拍摄进度，能往前赶一点就省一点钱。
没几个人注意到他们的江大影帝，步履匆匆，细看脚步竟有些凌乱，一阵风一般就从片场中间混乱的人群中飘过。
江黎月嘴角噙着难以自抑的笑，转进卫生间时，便顿住了。
不想奚泽，进入卫生间乍一眼扫过去很难看见藏在阴影中的身影。
江黎月对赵晨星太熟悉了，熟悉到赵晨星发出一点闷哼他都能认出他的声音，什么样子的赵晨星他都见过，可以说，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赵晨星！
但，眼前这一幕，深深地刺痛了江黎月的心脏，带着倒刺的箭头，刺进，旋转，反覆研磨，最后狠戾地拔出，徒留满心窝子的狼藉。
光笼罩不到的阴暗角落，赵晨星不顾剧组厕所的卫生情况，依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一条腿擡起，踩在身后下方灰色墙壁处。
日渐西斜，冬日的太阳仿佛总喜欢偷懒，打着发光发热的口号行迟到早退的摸鱼行径。
昏暗的光线，逼仄的空气，潮湿的腥味中混杂着烟味，一点一点压迫着处於这个空间中的两人。
赵晨星食指与中指之间明明暗暗，在烟雾的笼罩下，江黎月更看不清赵晨星的面容。
“哥……”江黎月语气中带着微弱的不可置信以及慌乱。
赵晨星这才从沈思中脱离，意识到面前站着的是江黎月是，忙把烟掐了，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没丢准，落在垃圾桶旁，他只得俯身重新放进垃圾桶。
赵晨星表面镇定，心理说不出的慌啊！
没有谁比他更清楚，江黎月有多讨厌烟味！
小时候甚至因为他，家里的司机，管家以及赵璟的助理，这些有可能接触到江黎月的职位，他们的招聘要求上明确的写着：禁止抽烟。
眼见着卫生间里的烟味并没有及时散去，赵晨星担心江黎月方案，赶紧将人连拖带拽地带离卫生间。
片场人多眼杂，赵晨星也不准备在这里跟江黎月解释什么，总不是个说话的地儿。
赵晨星特地用用手拉的江黎月，担心自己左手上刚夹过烟，烟味太重。
两人进了江黎月的化妆室，里面正坐着两个人，姜云和奚泽两两面面相觑，两人脸上大写的‘尴尬’。
房间里的气氛甚至比刚才卫生间里的更焦灼。
十分钟前。
奚泽一进来就看见一个三十上下的精致女性坐在沙发上垂头对着电脑处理工作，作为把江黎月五年从出道开始的所有资料烂熟於心的奚泽，自然认出了这是江黎月的人，是盛世娱乐王牌经纪人。
听见身后有关门声，姜云头都没擡直接开口道：“江老师，给你个好消息，方策的詹文要栽了！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坏事做尽，总有人收！”
奚泽：“……”
我是不是应该装听不见，毕竟，好歹是个方策人。
房间里一片静默，姜云敏锐地察觉到了一点点不对劲，她缓缓擡头，对上了奚泽。
作为王牌经纪人，自然
也是第一眼就认出了对家方策娱乐这两年斥巨资培养的“准新生代”奚泽。
姜云：“……”
看眼前这个情况，我能不能装作没说过，毕竟，对面好歹能算得上“方策太子”。
两人焦灼地等着江老师进来打破一下这“死一般”的寂静。
但，等待他们是一对跟他们半斤八两的同处於不尴不尬处境的两尊佛。
江黎月捏了捏眉心，寒着音对姜云和奚泽说道：“抱歉，我有点事跟他处理一下，劳驾两位暂时离开一下。”
姜云一句话都没说，火速合上电脑，就往外走，走的时候还把没反应过来的奚泽一并拽了出去。
关门的时候，还狗腿地来了句：“你们慢慢聊，我们这不急。”
赵晨星扫了一圈化妆室，开口道：“有多馀的外套吗？给我一件。”
他现在这个羽绒服沾上不少烟味，这是江黎月的化妆间，他不想江黎月在里面休息的时候闻到烟味。
江黎月看了看赵晨星，一言不发地脱掉了自己身上的羽绒服，递给赵晨星。
“我穿你的，那你穿什么？”赵晨星说着，还是接过了衣服，手上刚好碰到羽绒服的里面，带着残留的温热。
“换衣间里面还有。”说着江黎月从换衣间里面拿出了一件灰色呢子大衣，是深秋的款式，放在这个天气并不能抵御a城此时的阴冷。
两人穿好衣服，在沙发处坐下，江黎月皱着眉捏了捏酸痛的额角，哑声道：“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该来的总会来，躲不过的。
赵晨星收回视线，看着茶几轻轻叹了口气道：“在国外的时候开始的。”
具体来说，是想你，但见不到你的时候。
“怎么，开始讨厌我了？”赵晨星手上拿起茶几上摆着的花纹纸杯，一点一点地捏着它的下沿。
江黎月摇了摇头看着，顿了会，才轻声开口，一字一句说道：“只是，发现自己更心疼你了。”
“砰。”
轻飘飘的纸杯落在地上，发出细微的闷声，在这寂静的化妆间里却显得震耳欲聋。
明明鸦雀无声，却有什么振聋发聩。
江黎月乌黑的瞳孔中清晰的映射出赵晨星的身影，他看见，他的哥哥，在听到他说的这句话后，身体的微颤。
江黎月看到这一幕后，唇角轻微勾起。
赵晨星低着头，略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神，没让江黎月捕捉到他杏眸中的瞳孔地震。
犯规犯规犯规！！！
正是因为知道，此时的江黎月是正常的，没有犯病，所以他此时说出这句话带给他的震撼，比那天在游戏房的“表白”更令他震撼，更令他动容。
一瞬间心底里一切的阴暗烦闷，憋屈和郁郁都烟消云散，荡然无存。
赵晨星装作镇静却仍略显慌乱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纸杯，干干地哈哈了两声，打马虎眼道：“不愧是我的好弟弟，知道心疼哥哥，不枉我小时候对你好啊。”
江黎月听到后，抿了抿唇，没接着刺激哥哥脆弱的小心脏，而是套话道：“国外压力很大吗？你回国也有小两月了，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你抽烟。”
他隐晦的想问出赵晨星抽烟的频率。
“我回国没怎么抽过，没有瘾。”赵晨星轻轻清了下嗓子，被江黎月问得感觉自己嗓子里沙沙的 ，不是很舒服。
江黎月起身向对面的化妆桌走去，边走便装似随意的搭话道：“那刚才怎么抽了？”
因为刚才有点儿吃醋了！
“瘾上来了呗，还能什么原因。”似乎意识到自己前后矛盾了，於是赶紧补话，“放心，以后不抽了，知道你不喜欢烟味，本来也没想让你知道的。”
江黎月再过来的时候，手上拿着星空保温杯，旋开盖子，倒出热水，吹了两下。
江黎月瞥了眼正等着他递水的赵晨星，将手上的水递到了自己的唇边。
赵晨星：……
所以是我自作多情？
但江黎月只是稍微抿了下，试了下水温，稍微有点烫，但喝进去可以暖身子的程度。
他下唇沾着莹亮的水光，嘴角噙着笑，将水递给赵晨星。
“这……”赵晨星看到江黎月嘴唇的弧度，这才意识到自己被玩了。
江黎月心情好的时候，经常会跟他开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赵晨星做国外一个人的时候，分外怀念这种坏坏的江黎月。
无奈接过水杯后，赵晨星才注意到江黎月手上的保温杯，他盯着杯子想了想，不确定问道，“你用的这是，跟我那个同款？”
赵晨星高中的时候就一直用同一款式的银河星空印的保温杯。
江黎月没有否认，点了点头示意赵晨星喝水，赵晨星低头小口小口的咽着里面的水。
“哦对了，袁女士给你做了白芷龙骨汤，给你带来了。”赵晨星逡巡了一圈，堪堪在一堆红红绿绿化妆品中看见了那个粉色的保温杯。
江黎月打开，闻到是熟悉的香味，便知道今天哥哥的来意，他打趣道：“哥哥，不是说没时间来探班的吗？”
“咳！”差点被水抢到的赵晨星决定下次不在江黎月面前喝水了，他理直气壮纠正道：“不是探班，是奉命给你送补药。”
说完，见江黎月眸光深幽，笑意分明地看着他，一时间赵晨星有些恼羞成怒：“走了！”
说着就起身往外走。
江黎月这才刚过赵晨星，不逗他了，再逗真跑了，拉住人轻声道：“好好好，不是探班。多陪我一会，嗯？”
几乎是从胸腔中发出的气音，引得赵晨星胸膛中的某个不安分的玩意跳得更欢了。
这不争气的玩意儿！赵晨星心底暗骂道，一面老实地顺着江黎月轻柔的力道重新坐下。
姜云两人进来的时候，房间里的气氛已经不那么紧张了。
姜云透透觑了眼财神爷的脸，这才松了口气。
“这事绝对有第三者在搅弄风云！”奚泽一进门便高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