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在自己选择到奶茶店当正式员工后,她也能理解母亲的消沉。
这不过和自己不一样,母亲之所以辞退所有职务,回到了她出生的小乡镇,是因为她是一位纯粹的理想主义者。
她热爱数学,深钻基础科学。在发现学术圈并不像想象中那样为了真理钻研后,她毅然而然离开了那里。
可以说,比起被排挤,母亲更像是忍受不了污浊的环境而主动离开。
但自己之所以留在奶茶店,只是因为……
唉。
“总之,过年的时候你要跟我一起回去。现在先回我的出租屋。”
路知行没说同意,但她也没再反抗,老老实实被路知遥拽着走。
“你现在还在给老妈拉磨吗?”
坐在电动车后座,路知行问。
“你这是什么话。妈又不会种地,我不管她你让她怎么活。”
路知遥确实每个月都会往家里打钱,不过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反正在乡下也不需要多少开支。
“如果你能有个音信,我也不至于这么辛苦。”路知遥说。
路知行没有回她。
过了一会,才说:“也许我当初不该走得那么早。”
“哼,”一提起来路知遥就生气,“你就不该走。”
“至少应该等你再长大些。”路知行自顾自地说,也不知道在感叹个什么劲。
到了家,路知遥用钥匙开门,路知行跟在她身后。
声控灯灭了,路知行跺了跺脚,没有跺亮。
门开了,屋内有些昏暗,没有开灯。路知行看到玄关的尽头站着一个瘦高的影子。
“啊啊啊妹啊,你家进鬼了!”
“啪”一声灯亮了,她这才看清屋内站着的是个人。门口的鞋架上放着两人的鞋,她妹显然在和别人一起住。
如果是室友的话,应该不能一声不吭就带人回家吧?
“妹媳?”路知行小声问。
“前的。”路知遥把钥匙挂好,站在门口换鞋:“你直接进来就行,也没多干净。”
“能毫无芥蒂地和前女友同居,你这没心没肺的样子果然也是咱路家人啊。”路知行跟在她妹身后进门,对迎上来的段子书微笑。
“你好,我是遥遥的姐姐。”
“你好。”段子书点点头,“我是段子书。”
“她会在这里住几天。”
路知遥的语气不是商量,在段子书没有交房租前她不会把她当成室友看待,一切该有的权利都等于无。
“嗯。”
段子书没有反对,但路知行不乐意了。
“不好吧,这四十平米的房子住我们三个人太拥挤了吧。”
她不知道自己老妹为何跟前女友住一起,但她不想掺和这趟浑水。
“不能让你再跑了。”
“我说不跑就是不跑了。”路知行耸耸肩,“如果我想跑,你给我套上项圈也锁不住我。”
“如果你真跑了,我就……”
路知遥很想狠狠威胁路知行,让她不敢偷偷溜走。但遗憾的是她想不到有什么能威胁到路知行。
如果你真跑了,我就不认你这个姐姐。
哪怕是这样的话,也没有丝毫威慑力。
路知行不在乎,她什么都不在乎,没有人能强迫她做不想做的事。就算被骂自私无耻,被钉在耻辱柱上,谁在乎,又不会少一块肉。
就像姥姥,她只有母亲一个孩子,一个女孩。因此她听了村里人多少闲话。
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把母亲扔掉或是过继一个男孩到名下。
就像母亲,她风风光光的离开村子却没有衣锦还乡,整日里喝酒却不正经工作。为此有多少人在背后骂她。
即便如此,她还是照旧。
路知行也是这样。
无论好的坏的,符不符合眼下的价值观,想做就做了。
这才是一家人吧,不怪姥姥为何只喜欢母亲,也不怪母亲偏爱姐姐。
有时候路知遥觉得自己大概是被捡回来的,可她长得和路知行太像,路知行是亲生的,那她肯定也是。
好在因为母亲只会成日里喝酒,关心的事不多,所以她的偏爱没什么用。即使自己是不被偏心的那个,路知遥也没有因此和路知行的关系太差。
大人手里有两颗糖,全都给一个孩子。这样的偏心才让人嫉恨。
但大人一颗糖都没有,连饼都懒得画,谁还在乎偏不偏心。
“反正我不能让你走。”
“好啦,我真不走。”路知行看着路知遥的样子,觉得她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那我就暂时住在这里好了。”
她服软了。
“哼。”路知遥抽了抽鼻子。
“好了遥遥,姐姐带你去吃饭吧。”
上中学的时候,已经离家出走的路知行偶尔出现时,也会这么说。
但吃完饭她就会消失,不知道下次出现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出现。
导致后来路知遥一听到路知行这么说,眼泪就要流出来。
不过现在,路知遥已经不是那个动不动就哭的小孩了。刚才的眼泪完全是气出来的,她想。
路知遥刚想回答,就觉得有人轻轻拽了拽自己的袖子。
“那我呢?”段子书小声地问。
“你?”路知遥想了想,“一起吧。”
一顿饭吃得不尴不尬的。
为了狠宰路知行一笔,路知遥选了价格昂贵的西餐厅。
她从来不会光顾这种店,也不怎么会用刀叉。在路知遥一边拿着刀刺杀牛排一边恨不得掏出双筷子的时候,段子书帮她把肉切成适口的大小。
神奇的是一刀子下去,居然没有刀叉碰触盘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