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是睡不着了。
安无恙找了两根笔,在一端裹上纸巾,纸巾缠好笔后多出的一角刚好被抓握在手里。
采用使用筷子的姿势,拇指和食指用力,将裹上纸巾的一端分开,支撑在草的上方,在用力一合,细细长长的草被夹起,离开床面。
安无恙就着这个姿势,迅速将草甩进垃圾袋。
垃圾袋动了。
准确来讲,是里面的草在动。
墨绿色的草叶,颤颤微微地从垃圾袋的提手那个圈里伸出来。
当着安无恙的面。
看样子是装都不想装了。
草叶有四片,每片都几乎等宽等长,大概一指宽,小臂那么长。
安无恙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将光照在草上。
突如其来的强光照射过来,草叶颤抖了一下,翻译成人的行为,大概是瑟缩了一下。
安无恙借着灯光仔细端详,发现简单用墨绿色来形容叶片的颜色似乎不太合适。
乍一看是墨绿色,实际上是深深浅浅的绿色在不断流动,好像有银色细闪混在其中,仿佛星河落入之间流淌,使得叶片充满光泽,颇有一种流光溢彩的味道。
神秘而高贵。
这棵看着就不同凡响的草应该是有意识的。
不然也不会半夜爬到她的床上。
明明被她扔到……
安无恙顿住,缓缓眯起眼,凝视已经离开塑料袋的草。
“没有用水洗过,直接爬上床的是吧?”阴恻恻的声音响起。
肯定没有用水洗过,草根上依旧沾着泥,地面上斑斑点点,昨天才拖过的地板又被弄脏了。
两片草叶交叉成十字,剩下两片草叶成倒V形支撑在地面上,草根在上方。整棵草在大约中间的位置,朝着安无恙的方向,向下一折。
一个完美的鞠躬的姿势。
这是在求原谅。
“呵!”
安无恙冷笑一声。
如果这是一棵普通的草,她大可以将叶子一片片分离,以解心头之气。
可惜这不是一棵普通的草。
普通的草也不会半夜爬上床。
“有意识……”安无恙蹲下,视线尽量与草齐平,一只手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摩挲着下巴,低声喃喃。
所以,昨天钻进她裤腿里的时候,她感觉大腿被碰了,不是自己的错觉?
安无恙有些神色莫名。
因为幼时的部分不愉快的经历,从小到大,她一直不喜欢和其他人肢体接触。
其他人的描述可能不太准确,准确来讲,她不喜欢任何有自主意识的活物触碰到自己。
所以她常年都穿着长裤长袖,避免一切不必要的触碰。
草根上的泥土又掉下一块,“啪嗒”落在原木色的地板上。
不知道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暂时不能动。
无言对视,一派静默。
“吱呀——”
房间外面响起了开门的声音。
听着声音,有人拖沓着拖鞋,走向卫生间。
“哗啦——”
抽水马桶冲水。
那个人拖沓着脚步回房间关上门。
安无恙摁亮手机屏幕,将近五点。
室友们快要起来了。
今天是上班第一天,最好早点到医院。
安无恙打算站起身,蹲的太久,腿脚发麻,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倾。
膝盖即将与地板进行疼痛的亲密接触,安无恙急忙伸手,想要撑住地面。
但是来不及了,两手捧着手机的时间过长,手腕僵硬,手掌不听使唤。
手机脱手而出。
预料之中的膝盖处剧痛没有到来。
两个膝盖悬在空中,被青凌凌的绿色光芒托举着。
快要掉落在地板上的手机也被托举在半空。
安无恙整个人维持着一个要跪不跪,要站不站的奇怪姿势。
闪耀着细碎银光的墨绿色草叶迅速生长,越来越长,两根分别缠绕上膝盖,两根缠紧腰,牵扯着人坐到床上。
缠绕着膝盖的草叶松开,讨好地凑到安无恙面前,蹭了蹭她的脸颊。
凉凉的,不太光滑,有点痒。
腰上的两根也松开,往下滑到腿上,隔着轻薄柔软的纯棉睡裤,一松一紧,给她按摩蹲麻的双腿。
腿太麻了,松松紧紧的,酸爽直冲天灵盖。
安无恙感受到这棵草正在向自己展示能力,企图蒙混过关。
越蹭越往下,安无恙偏头躲过又要过来蹭的草叶,忍住想要挠脸的冲动。
还挺会撒娇。
“咳咳。”安无恙清清嗓子,发生在她身上的古怪事情不少,也不差这一个。
这棵来路不明的草好像有点用,也不是不能留下。
不过事先肯定要约法三章。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物种,看你的样子,也无法和我语言交流。那么,我说,你听着,如果回答‘是’,就用叶子打一个结;回答‘不是’,就用叶子打两个结。听明白了没有?”安无恙想出一个勉强可以交流的办法。
长长的叶子卷曲了半天,绞成麻花似的一团,又“嗖”得一下恢复成原样。
安无恙想了想,捏着叶片三两下打个结。
“就是这样。”
打了结的叶子晃了晃,有些新奇。另一片叶子顺利打了两个结。
安无恙满意点头,开始询问:“你是不是有意跟我回来的?”
打了一个结的叶子晃了晃,另一个打了两个结的叶子没有动。
安无恙明白它的意思,很想问它为什么,但是目前的交流方式解释不清楚,只能先放着,询问下一个问题。
“你需要和普通植物一样种在泥土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