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范琳琳靠近的那一刻, 宋绯莲差点压制不住武脉中的内力。
“……离我远些。”她冷淡道, 额头上落下大滴大滴的汗水。
范琳琳被宋绯莲拒绝,她后退一步,头上的凤冠叮当作响。宋绯莲连忙稳住气息, 重新调动五脏六腑内的真元, 努力将紊乱的内力压制住。
这太不寻常了。
先前在飘羽阁的山上, 真元也好、内力也罢,向来都只有对她俯首称臣的份儿。宋绯莲对于武学天然地就有一种掌控力,就像曾经在现实的世界,她只一遍,就可以将书本上的知识尽数掌握熟练运用一样。
今日这是怎么了?
宋绯莲抬起头来,“看”向窗外。
可是自跟纪星辰的那一战后,她便被带到了城主府内,同范琳琳做什么劳什子“交易”。
令宋绯莲没有想到的是,范琳琳的要求竟然是让自己成为她的“道侣”,杀了瀚阳城主范轩,让她成为新的瀚阳城主。
而从范琳琳的口中,宋绯莲得知荆小情被魔修捉走的事。范琳琳在魔修中有眼线,此刻,只有范琳琳知道荆小情的下落。
宋绯莲的确能够冲出城主府去寻荆小情,但,魔修十六宗盘根错节,且位居南城,没有情报,倘若她一个人去寻,就不知道要花费多久了。
她耽误得起,可是荆小情不行。
宋绯莲像是被软禁在了这城主府内,范琳琳不允许她与守心一支的任何人有联系,若是往日,这威胁宋绯莲定然不会放在心上,直接用摇光剑杀出一条血路便是。
可,范琳琳却告诉她,事情一日不成,她便一日不会知道荆小情的下落。
她不可能拿荆小情冒险。
还有,她的眼睛……
宋绯莲抬手,摸了摸裹在眼睛上的布条。
不知是否是与纪星辰的内力冲撞所致,再次醒来后,她的眼球虽然还在,可却看不见任何东西,一片黑暗之中只能模糊地显出几个虚影。
不论是哪个世界,她都未曾体验过失明的感受,她将神识放出尚且能够感受到周围,但这种感觉比起视觉来说,终究也差得太多。
没有眼睛,她拿什么去寻荆小情?
“你还好么。”范琳琳站在距离宋绯莲一步的位置,她双手交叠放于小腹之前,有些担忧地看着宋绯莲,“我们马上就要去见父亲,你莫要这时出了纰漏。”
宋绯莲冷笑一声:“……放心,坏不了你的事。”
除了武脉中内力的暴走,宋绯莲还有一种心悸的感觉。这种感觉太过奇怪,胸口发闷,叫她有些喘不上起来。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心下稍有不安,却不肯在表面上表现出来。
既然范琳琳还在屋中,宋绯莲便权当转移注意,开口问道:“既然你要杀掉你父亲,为何一定要我来。你经营了这些年,难道连杀一个人的能力都没有?”
“我还以为,你当真对这些事情漠不关心。”
模糊的感知中,宋绯莲感觉到范琳琳朝她递来了一条帕子。宋绯莲当做没看见,坐在原地没有动弹。
范琳琳便将它放到了她的手边:“并非我不想杀他,只是我的心腹,多为城主府的人。而我们身上……”
范琳琳迟疑些许,最终还是说道:“……都有他亲自刻的暗符。”
“暗符?”
宋绯莲眉头微皱:“包括你?”
“……正是。”
范琳琳看着宋绯莲的脸庞,她知道宋绯莲看不到,因而也并没有隐藏自己脸上的失落:“用这种方法逼迫了你,我的确感到抱歉。但,我已经走投无路。”
“一旦我们对他动了杀念,身上的暗符便会生效,要受万虫噬心之痛。”范琳琳垂下眼睛,“我并非没有派人杀他,甚至偷偷花过重金,请散修动手。可是城主府的人,还未接近就已经被暗符反噬;而散修,若是修为高深,又怎么可能甘心做散修?”
她没有办法,只得将希望寄托于武道大会、还有未出嫁的自己身上。
毕竟,其他门派的人身上一定不会有暗符,即便是对范轩动了杀心,也不会受万蛊噬心的苦。
而武道大会的头筹,不会像曾经的散修那么没用,连瀚阳城主的身也近不了。
“那你,又为何要杀他?”
分明是生养自己的父亲——宋绯莲听说过,瀚阳城主与妻子伉俪情深,夫妻恩爱,二人如神仙眷侣,只可惜城主夫人却因难产而死。
瀚阳城主发誓要好好照顾孩子,范琳琳看上去生活也并非过得不好,吃饱喝足,生活优渥,为何要对自己的父亲痛下杀手?
“……哈。”
不知这个问题是否戳到了范琳琳的心,她只是轻笑一声,很久都没有接宋绯莲的话。
既然她沉默,那宋绯莲便没有继续问下去的必要,她坐在床边,只听那外边的丫头唤道:“小姐,时辰到了。”
“知道了。”范琳琳扬声道。
她并没有叫那丫头进来,自二人都已着装完毕之后,她便遣了所有人,房间里只留下了她自己还有宋绯莲。
宋绯莲并非惫懒之人,她将腿旁的摇光剑别进腰间,从床上站了起来。
若是可以,她要今夜立刻就杀了瀚阳城主,好叫范琳琳告诉自己荆小情的下落。
范琳琳站在屋子中央,愣愣地看着同样是一袭红衣的宋绯莲。她不说话,宋绯莲便也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良久之后,宋绯莲才听见范琳琳轻笑一声。
“自我十二岁之后,我听到的,便全都是说我与母亲一模一样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