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很和善,她夸我字迹英秀,有先生的笔力风骨呢。先生公务忙,晚些来接也无妨,陛下说可以让我在殿内陪她看书。”
“那今日都做什么了?”苏韵卿垂眸轻问,眉眼含笑。
“若雪给陛下研墨,给她读奏疏,誊录了几份她喜欢的文章诗词…”
若雪笑意盈盈的回忆着,苏韵卿目视前方,步子轻缓,脑海里却是昔日自己当值的模样。
初入御前的三年,无忧无虑的,也如齐霄一般期待着很多很多个明日,对身前的舒凌,满是敬慕,近乎崇拜,觉得人无所不能。
一大一小慢悠悠的踱步回了苏府,芷兰早已急得团团转,好不容易盼回了这俩人,就抱怨开了:
“姑娘说准时放班,这都过了一个时辰了,天黑成这样,婢子差点以为您又出…”
“行了,”苏韵卿赶紧打断,敷衍道:“盼我点儿好,明日早回。”
“婢子觉得现下不缺钱,您的品阶也够,何必如此寒酸?给您配个马车吧。如今天色好,可日后又是冷又是热的,不为自己,为齐姑娘考量,也不好日日溜腿儿。”
芷兰见苏韵卿闷声不吭的走去里间,干脆转了个话题接着唠叨:“菜不能再热了,都快烂了,就这么凑合吧。”
“账房和庖厨请了么?我明日去讨匹马,若雪瘦,我俩骑一个刚好,马车就不必了。”苏韵卿净了手回来,坐在桌前随口发问。
“请了,说来也巧,账房还是先前那个女先生,婢子瞧见就给领回来了,庖厨找了个麻利的。对了,姑娘要的猫买了,七十两白银呢,说是西域来的,的确好看。”芷兰一五一十的汇报着,给人盛了碗白米饭。
苏韵卿眸色一暗,捏了捏竹筷,沉声吩咐道:
“饭后让账房去书房见我。那猫洗干净,我晚些抱走。”
“不是您养?”芷兰一愣,那可是她千挑万选,走遍京城才相中的小猫。
“给公主的。”苏韵卿随意应承着,“她喜欢,我可没心思摆弄这些。”
“这听着还行,您把公主吓唬成那样,要是婢子是她,一只猫可哄不好。”
芷兰殷勤的给齐霄的碗里夹了块红烧肉,满目关切的寒暄:“在陛下跟前儿累了一日,来,多吃肉,长得快。”
苏韵卿兀自翻了个白眼,闷头扒拉着白米饭,一粒米能咀嚼半刻,心里戳了芷兰这喜新厌旧的坏人千遍万遍。
夜晚的书房中,待这老熟人账房一脚踏入,苏韵卿赶紧合拢了房门,冷声道:“你不该回来。”
“这是主子的意思,先前巫蛊一事,她救你一次,这么快又要翻脸?”账房冷嗤一声,不屑的回怼。
“她若在京中,让她走,你也走,再别回来。日后天高路远,各自安好。”苏韵卿沉声回应:
“这里是龙潭虎穴,我不想当真举目无亲,看人枉送性命,出去吧。”
“不识好歹,谁稀罕回来呢?这可是你说的,别后悔。”那人冷言冷语,抬脚便走。
脚步声渐行渐远,苏韵卿立在屋檐下阖眸一叹,只盼苏旻能理解她不肯让亲人留在身边的苦衷,就此离京远走。
清晖洒遍寂静的庭院,府门的开合声格外响亮。
苏韵卿听得这番响动,总算放下心来,转身去了卧房寻那个西域来的小猫,抱着它往萧郁蘅的府上去。
萧郁蘅见苏韵卿踏着夜色登门,手里还托着个雪白温顺的毛团子,甚是欣喜的从矮榻上一骨碌翻身而下,上赶着接过了小猫轻柔的抚摸着,疑惑道:
“这是怎得了?你喝酒醉迷糊了不成?”
“喜欢么?”苏韵卿无视了她的调侃,一本正经的询问。
萧郁蘅举着猫咪左瞧右看,欢快道:
“这比宫里的成色还好,自是喜欢。从哪儿弄来的,有名字么?先前那只跑丢了,不然还能给她做个伴。”
“老的丢了,新的还叫苗苗吧,留个念想。”苏韵卿这口吻,一点都不像胡闹的。
“干嘛来的?有事说事,没事走人。”萧郁蘅抱着猫坐回了矮榻,说翻脸就翻脸。
苏韵卿懒得废话纠缠,直接挑明来意:
“明晚楚明庭过府,我也来,记得备好酒菜歌舞。话已带到,走了。”
“快走吧,我有小音音陪着足矣。”
萧郁蘅与猫同榻而卧,抬手呼噜着猫咪的下颌,慵懒又得意的出言:“舒服吗,小音音?”
一语入耳,苏韵卿白眼翻上了天。
她侧目瞧着和猫滚在一处,半点视线都不肯给她留的臭苗苗,抿着嘴冷嗤一声,转了身子随手掸去衣袖上沾染的猫毛,大步流星的出了公主府。
回苏府的途中,行至半路狭窄的巷子口,身后忽然有人拍了下她的肩膀。
苏韵卿顷刻汗毛倒竖,手已经探上了腰间别着的匕首。
“是我。”耶律茵见她警惕心甚重,赶紧闪身出来,“你还真是说不管就不管的凉薄人,我现在成了你们陛下的人质了。”
“那你怎么溜出来的?”苏韵卿戒备未消,凝眸反问:“还敢跟踪我,等着被抓回去么?”
“冤枉。”耶律茵故作俏皮,随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处深宅,“她安排我住这,我就是呆不住,翻墙出来透透气,哪里想到撞见了夜行的苏学士呢?哦,不对,得叫苏侍郎了,恭喜啊。”
“有事说,没事回去。”苏韵卿有些不耐烦,甚是小心的观望着四周,“仔细隔墙有耳。”
“没有,放心吧,我功夫好着呢,听得出来。”耶律茵抱臂在旁,“应你的会给的,要不有消息就这里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