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回报,宁翊和宋知芮四目相对,警惕十足的站起身来,眼底尽皆显露了狐疑,手也握上了腰间的长刀和匕首。
她二人的名讳,因着领了特殊的衙门,俱是知者甚少,何人有这本事,一下子点了两个名姓?
宋知芮眸色一沉,望着门外,轻问静思不语的宁翊:“去会会?”
“走。”宁翊微微歪了歪头,大步流星踏出了房门。
待二人满脸戒备的出去,见到马车上走下来的身戴长帷帽的妇人时,却尽皆瞳孔一震,神色鲜明的由警觉顷刻转变成了慌乱和心虚交织的模样,双双俯身于地,一言不敢发。
竟是舒凌找来了!
她二人耳目遍布帝京,却并未听到丝毫陛下离京的风声。
此地距京数千里之遥,无人料到陛下会抛却朝政不顾,为两个小丫头而亲赴蛮荒地。
“苏旻在哪儿?去给她传话约见。”舒凌摆手制止了二人的动作,冷声吩咐着。
“是。”宁翊快步离去,翻身上马直奔半里路外的城镇。
“苗苗的音讯可有?”舒凌缓步走进了宅院中,转眸问着宋知芮。
“臣无能。”宋知芮垂首跪地,惭愧道:“除了苏旻威胁话音里的蛛丝马迹,臣再未查到公主的具体位置。”
舒凌闻声,阖眸一叹,又道:“陵县那件事的始末查的如何?苏旻所言,可属实?”
“涉事的两衙役一毙命一痴傻,碍于事发日久,臣从拼凑的零星线索中追查良久,无有铁证。但,若用推演之法汇总审查所得的一应人脉关系,虽是细枝末节,确与靖王府故旧属官勾连密切。”
宋知芮一五一十将近来的动向与线索悉数告知了陛下。
“苏旻所说,那衙役痴傻前招认,借暴雨险境谋害苏韵卿是受命于朕,可是真的?”舒凌的话音显得有些急促。
宋知芮面露难色,颓然地点了点头,低声道:
“现下这人在牢狱,还…还是如此说。但他是被人毒傻的,约莫事先被灌输了此等说辞操控心智,神志不清,您莫往心里去。”
舒凌有些无力的将人扶起,似是在求一份安慰,温声询问:
“依你推测,苏韵卿会信这说辞吗?堂堂帝皇指使千里外的小衙役谋杀命官,荒不荒唐?”
宋知芮眉目一凛,话音却仍是柔和,尽力开解道:
“您多虑了,这等荒诞言辞,苏旻都未曾信,才敢公然与朝廷提条件。苏侍…姑娘素来聪颖,自不会信的。”
听得这话,舒凌轻轻拍了拍宋知芮的手背,低叹道:“但愿吧。”
话音才散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陛…夫人,”宁翊飞身下马,快步跑了来,拱手道:“苏旻答应了,但她要您进城,您看?”
“带路。”舒凌毫不犹豫,转身便往马车处去。
“夫人?”宁翊一愣,心虚的请求:“容臣半刻布防,您再去如何?苏旻的底细,臣…无能,还没摸清楚。”
舒凌回身瞥了二人一眼,只吩咐道:“你二人和红鸾跟着就行,走吧,都是老熟人了,怕甚。”
马车缓缓驶进了苏旻盘踞的山下小城,彼时苏旻正在高处长身玉立,鹰隼般犀利的眸子一刻不离的审视着走入自己地盘的车轿,眼底的情绪格外复杂,背后握紧的拳头都在不住的发抖。
舒凌不远千里,往这山沟处来寻人,已令她深觉意外;如今此人竟还敢不带兵将,硬闯她这“匪贼”的虎穴龙潭,她倒是惊诧里又添了些敬佩。
舒凌迈着沉稳的步伐自轿中出来,从容地立在小城内的一处门庭下,淡然环视四周,随即轻笑着扬声道:
“三妹妹筹谋多年,今日朕就在你眼前,怎不出来?”
“你当我怕了?”
苏旻自楼阁连廊的拐角处纵身而下,手提一柄格外锋利的长剑直指舒凌,剑锋却故意偏了三分,挑衅道:
“不知阿嫂当年与我堂兄并肩血战北疆的风骨志气还在不在,被权欲侵染黑了的心肠下,手中剑锋还有无一丝曾经的英气血性?”
舒凌泰然自若地冷嗤一声,回身拔了宁翊的佩剑出来,朝人勾了勾手指:
“想切磋?过来,朕奉陪到底,倒要看你在江湖疯癫胡闹数载,本事有无长进。”
苏旻冷笑一声,收了长剑背于身后,讽道:
“你是如何装的这般坦荡淡然的?我苏家满门因你血流成河,你把韵卿攥在手心,让她死心塌地追随你,成了你的爪牙。可你却让她几次三番身陷险地,寒她的心。你这人,当真冷漠绝情至极。”
“朕问心无愧,自是坦荡。背信弃义之人,是你父亲不是朕;下旨灭门之人,是虚假伪善的先帝,不是朕。”
舒凌将长剑扔给了身后的宁翊,负手立在院中,清风拂过,冗长裙摆猎猎作响,眸色沉静如幽潭。
苏旻冷眼审视着她,激动的话音微颤:
“你惯会诓骗,指使宁翊假意应承韵卿助我出逃,骗了她大把银钱,实则只为追查我给自己留的后路,一网打尽。丫头在你身边学艺数载,你的阴毒她半分没学会,这或是我唯一该庆幸的。
此处追随我的都是没田没家的苦命人,他们和你无私仇。只要你下旨把韵卿留给我,我的人马都给你,一个不留。至于小公主跟不跟你走,我管不了。”
“这两人朕都要带走,没商量。”
舒凌冷笑一声,寸步不让,还不忘挖苦:
“苏韵卿敢与宁翊做交易救你,是她糊涂憨傻,与是否阴毒无关。朕苦心教她多年,她还这般天真,朕很失望。你不该庆幸,反该发愁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