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大厅门口，周颂停下脚步皱眉思索了会儿。
他表情凝重，似乎在斟酌该如何开口。
“陈小姐，我无意泄漏他人隐私，只是有件事，我想我必须提醒你。”
“谢家可能并不清楚吕衍的为人。”他顿了一下，“他有某种不太好的癖好。”
陈挽抬眸望去。
男人的面容被夜色笼着，站在矮她三阶的楼梯上，视线正好与她齐平。
虽然不苟言笑，但始终和颜悦色、不摆架子。
见她抿唇不说话，周颂尽量捅破得明朗一些，“吕衍并不适合做丈夫。”
陈挽眼神一瞬暗淡，“我明白，多谢周先生提醒。”
谢吕两家的联姻，极度现实和功利，只考虑利益最大化，至于情感则是最次要的。
谢夫人看重的，是他吕氏长公子的身份。人品、相貌、才能，不过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
谢吕两家商讨亲事，传得沸沸扬扬。与吕家来往的人中，未必不了解内情。
大部分抱着看戏的态度，在背地里嚼舌根。仅有几个温善的太太，对她抱有一丝怜悯。
和吕家相亲的那天，谢姨组局，邀请了圈子里交好的官太太。
陈挽压根不会打牌，还是被谢姨推上了牌桌，几轮下来，输得惨烈。
但她脾气好，输了也不计较，就像一个被打还软绵的沙包。太太们寻求到胡牌的快乐，也在实力碾压下逐渐找回自信。
中途休场，陈挽去了一趟洗手间，里面传来太太们矜持打趣的交谈声。
“还是你手气好，今晚胡了两次东风。”
“不像我，坐吕夫人上家，还得给她喂牌。”那个太太叹了口气，“她近日可是风头正盛。”
另一个太太问，“谢吕两家的亲事是板上钉钉了？”
“不出意外的话，婚事也就这一两年了吧。”太太语气带着怜悯，“只是可惜了那位陈小姐。”
“吕夫人前段时间来找过我，让我推一些可靠的公关公司给她，要求把社交网站上流传的视频删光。”
“我特意留了个心眼，原来是吕衍下手没轻不重，误杀了一个女明星，她家人正和吕家闹着要打官司。”
另一个太太惊呼，“看不出来，吕太太慈眉善目的，竟养出这么一个儿子。”
“谁说不是呢。”语气怜悯的太太感叹道，“我看吕夫人那驾轻就熟的路数，想来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陈挽想起之前热搜上，五分钟即被撤销的词条。
“当红女明星意外死亡，生前曾遭人多次凌辱。”
她只是略看了眼，等忙完后再刷新，原来的词条已更换为某地的社会新闻。
赔偿封口，找公关善后，再曝光另一件负面新闻转移公众焦点，这种一条龙的处理方式，在圈子里是心照不宣的秘密。
“我看陈小姐脾性软弱，嫁入吕家指不定受欺负。”
“她背靠谢家，谁敢欺凌到她头上来。”
“谁说得准呢，谢先生也快退休了吧，可吕先生还正值壮年。”
顿了顿，那个太太又提：“更何况，就凭陈小姐的身世，谢夫人又怎会对她有好脸色。”
“都是男人惹得祸，否则，这么多年过去，就算是养只宠物，也该培养出感情来了。”
陈挽眼皮一跳。
……
“陈小姐。”
“嗯？”
陈挽回神，周颂正看着她。
“你脸色不太好。”他蹙眉，“是我说错什么了？”
这事明明和他无关，却甘愿冒着和吕家断交的风险，提醒她吕衍有问题。
这份情谊，陈挽很感激。
“没事。”她摇摇头，“谢谢周先生提醒，您的话我会认真考虑的。”
周颂眉头舒展，笑了一声，“好。”
*
回到宴会厅，宾客基本都已落座。
谢家身份尊贵，安排在一号桌，方形的长桌，陈挽坐在谢鹤清下位。
趁着没人注意，她偷摸溜到座位上。
谢鹤清身旁站了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点头哈腰时不时吐出几句奉承的话，手里酒杯半尴不尬地悬在空中。
陈挽侧耳倾听，内容和科技机械有关，措辞专业，涉及股市和期货的部分，她都听不懂。
大部分都是男人说话，只在某些要点上，谢鹤清不咸不淡应付几句。
陈挽偷瞄了一眼。
和旁边虽然穿着考究，年逾四十的高管相比，谢鹤清举手投足间，带着被钱权滋养出来的从容淡定。
果然男人有没有魅力，和年龄无关，和阅历也无关。
对方想敬酒，但谢鹤清自然不是什么酒都喝。
仍旧悠悠的坐在那，一声不吭，手指轻轻摩挲着高脚玻璃杯。
作为混迹生意场的老油条，怎会不知这番举动的含义。
那名高管也有眼力见儿，自然不再多留，象征性喝完杯里的酒，起身告辞。
谢鹤清看似专注地听，实则从陈挽进门开始，余光便停留在她身上。
“去哪了？”
“太无聊，所以去沙滩上走走。”
侍者端着盘子鱼贯而入，空气弥漫着汤汁的浓鲜味，陈挽本来不饿，都被这香味勾起了馋虫。
迫不及待拿筷，却被谢鹤清呵断，“毛毛躁躁的，先洗手。”
陈挽哦了一声，接过他递来的热帕，在低头时，碗里多了一块鱼肉，被细致地挑去了鱼刺。
连她不喜欢的葱花都被择干净。
陈挽咬了一口，味蕾得到满足，哼唧一声，像是从身到心都得到了抚慰。
谢鹤清瞥了一眼她，“一个人去的？”
鱼肉还咀嚼在嘴里，陈挽囫囵说了句，“还有周先生。”
谢鹤清执叉的手一顿，眯眼，打量她片刻，“是他邀请你，还是你主动邀请他？”
视线擦过她头皮，如有实质的利箭。
感觉他略微不爽的情绪，警铃在脑海中滴滴尖鸣。
陈挽吞下鱼肉，如实交代：“就是很凑巧的碰上了。”
又特意补充了一句，“他看吕衍纠缠我，主动替我解围。”
谢鹤清故作恍然大悟，“看来你们关系很好。”
“还…算是一般吧，点头之交。”
不错两字在舌尖兜转一圈，她想了想，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