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融道:“玉京正中心的绝佳地段,难道不值得我拿下?”
王伏宣扯了一下嘴角,“你若不是个成日里坐享金玉满堂,便能在五陵锦绣堆里打着滚长大的公主,我怕是真要被你骗了去。”
“左右你那楼留着也没用,我出了这么高的价,怎么不卖给我?”萧玉融问。
沉默片刻,王伏宣道:“你既然想要,那就给你吧。”
萧玉融笑了,“我回头叫翠翠把银钱送来。”
“不必。”王伏宣垂着眼睛,“左右是个空楼,犯不着,我也用不到。送给你了,拿去用吧。我叫人去给你拿地契。”
王氏无利不起早,王伏宣这般慷慨解囊,反倒是让萧玉融来了兴致。
“那你想要什么?”萧玉融问。
王伏宣沉沉地看向她,“你要那楼真真正正的目的是什么?”
萧玉融每次红唇白齿张嘴就来,是真是假也不会知道,王伏宣想听她说真话。
“虽然扶阳卫已经有了花部,但是获取机关情报的方式还是少了些。”萧玉融说。
“玉京中心立一座乐楼,取名追月阁。其中男女,琴棋书画,音律歌舞,诗词歌赋都需精通。”
“但卖艺不卖身,需得了他们首肯,才可春风一度。将他们抬到人人追捧而不是触手可得,这样纵使欣赏歌舞昂贵,那些达官显贵也愿意一掷千金。”
“自然,除了金银以外,那些文人墨客若能为阁中的美人写词作赋,歌颂美名,也可得此机会。”
乱世犹如大夜弥天,而追月阁要作为夜幕之下的一盏明灯,在暗夜的漩涡中左右逢源。
它将会是王公贵族所流连之处,情报交换的地点,权利博弈的起点,一个巨大的聚金盆。
追月阁可以说是萧玉融彰显野心的一大步,她想要玉京上下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我告诉你了,你该不会听了我说的,觉得这是个风水宝地,不打算给我了吧?”萧玉融悠哉悠哉地问。
嘴上说着怕王伏宣反悔,实际上一点都不见得着急。
王伏宣问:“在你眼里,我就是这般说话不算数的人?”
“王氏素来诡诈,屡屡背弃盟约。”萧玉融轻笑一声,“难不成淮陵侯还是与众不同的?”
“萧玉融。”王伏宣阴沉沉地问,“地契都没交到你手上呢,你是真不怕我背盟。”
“你会吗?”萧玉融反问。
王伏宣反而是沉默了。
像是生生撕扯开血肉才得到一个答案,他咬着牙艰难地说道:“……不会。”
“那不就好了?和气生财嘛。”萧玉融撑着脸颊笑,“王家主何必断人财路呢?”
第28章 年轻的残忍
谈完了正事,萧玉融也跟王伏宣谈谈私事,“所以,你方才为什么发那么大火?”
一听到萧玉融提起这事,王伏宣身躯一僵。
“说吧。”萧玉融也不着急,也没觉得王伏宣会是开口就说的人。
她先是慢悠悠地喝了一杯茶,才耐心地等待王伏宣回答。
就王伏宣这拧巴的性子,嘴硬得要命,撬开他的嘴比登天都难。
“他们私底下在议论我的腿,说我再怎么往上爬,也是个性子阴暗的瘸子,不良于行的废物。”王伏宣说。
他低着脑袋,眼尾通红,也不知道是委屈还是被气的,“刚刚那个被割了舌头的,他说我是杂种!”
“连吃带拿,哪里还有说主人家的道理?”他阴恻恻地说道,“没要他的命,都是我仁慈。”
“又不是没被说过,被说了那么多回,还气呢?”萧玉融问道。
“你也觉得是我小题大做?觉得我阴晴不定?”王伏宣猛地抬起头看向萧玉融,神情从不可置信转变为愤怒。
萧玉融皱了皱眉,“你知道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过。”
“骗子!”王伏宣咬着牙吼道,“说什么看重我,都是假的!你也是这样!”
“之前也是这样,骗我跳进湖里,你丢下我一个人就走了!”他整个人都开始发抖。
“伏宣!”萧玉融厉声喝止。
王伏宣僵住了,咬紧了牙关,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
他提悬的心,不可言述的煎熬,还有他每一次看向萧玉融侧脸和背影的目光。
他明明还是气,他明明还是记恨,但是偏偏萧玉融一喊他名字,他又不敢接着说下去了。
萧玉融知道王伏宣从小就过得很艰难,在吃人的世家大族里头,在权欲漩涡的中心里沉浮。
他的父母虽然是王氏嫡系,但并不受关注,只是中人之姿,在族中需要看人眼色,维持住地位也要绞尽脑汁。
在父母葬身天灾之后,王伏宣在族中的日子愈发困难起来,仰人鼻息,摇尾乞怜,才能换来一线生机。
族中长辈看不起他,族中兄弟姐妹欺负他,连例银吃食也会被克扣。
在有足够的实力前,反抗没有用,王伏宣想知道这个道理的代价很惨重。
某次被要求学狗叫从胯下爬过去,王伏宣忍无可忍,他还了手,砸破了族兄的脑袋。
次日族兄的母亲就找上门来,叫下人打断了他的腿,骂他只是个无父无母的低贱野种。
他躺在冰天雪地里拖着断腿,没有郎中,没有草药,甚至没有炭火。
如果不是奶嬷熬坏了眼睛做绣品换点药草,当时的家主怕传出去名声不好听还是请了郎中,他的腿就彻底坏了。
但即使是这样,他还是落下了病根,那条腿走路快了一瘸一拐的,狼狈到让人笑话。
只要这条腿还是瘸的,只要他还坐在轮椅上,无论他爬得多高,那些人都会在背地里嘲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