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从犹豫片刻,“昭阳公主虽说刁蛮任性了些,但到底也是待主子上了心的,但凡得了些好药都有主子一份。”
王伏宣嗤笑:“瞧瞧,若是换作了旁的人,早感激涕零,恨不得为她肝脑涂地了。我还差点以为她是真心,不过是借我之势,谋她之利罢了。”
侍从正欲开口相劝,却瞥见王伏宣身后一抹身影,登时噤了声。
王伏宣见他哑了,似有所觉,回首见看见萧玉融着一身妃色华裳,面无表情地立于后面。
看见萧玉融,他下意识扯着嘴角扬起一抹不伦不类的笑,讷讷道:“你怎么……”
怎么没有人通报?
“怎么?我不该来?还是来得不是时候了?”萧玉融面色如常。
可王伏宣望向她眼底,只有恼火、讽刺、失望与怆然。
萧玉融这么说,肯定就是听到了的。
对视上萧玉融的眼睛,王伏宣莫名觉得心脏传来钝钝的窒息感。
王伏宣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还当真以为先前跟你说开了呢,你这不是还没原谅我吗?”萧玉融扯了一下嘴角,“既然你这么想,想必也不愿意见到我吧?”
“那我就不在这里碍淮陵侯的眼了,翠翠,把疏华草拿回来,我们走。”萧玉融道。
翠翠立即同仇敌忾地把侍从手上的匣子夺了回来。
萧玉融嗤笑:“就当我是真心喂狗吧。我就算是喂狗,狗还知道冲我摇尾巴呢。”
主仆二人转身离开。
侍从在原地干着急,“主子,这可如何是好啊?”
王伏宣只是低眉沉默,心中郁郁,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看着萧玉融的背影,想要挽留的心顿时又被沉重的轮椅牵绊。
“主子!”侍从更急了。
他家主子这嘴是真的硬,除了伤人伤己的话以外,再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萧玉融回了公主府。
“王伏宣!”萧玉融掀翻了紫檀案和琉璃盏,琉璃稀里哗啦碎了一地,支离破碎。
度熙见她面色不虞,递上一杯蜜茶,小心翼翼地问:“公主可是在王家受了气?”
“哼。”萧玉融接过茶冷哼,“这世上怕是不会有人比王伏宣更气人了。”
虽然她本就是想设计恰好碰上,因为她知道以王伏宣的性子,肯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这样好叫王伏宣心怀歉疚,主动弥补,提出运输资金与粮草之事。
这样一来二去,王伏宣日后也会多留心,觉得是自己的问题,有事相求就方便多了。
但是实打实听王伏宣说那些话,萧玉融还是气得肝疼。
“公主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度熙担忧地劝解。
翠翠从门外进来,“公主,淮陵侯来了,还抬了几箱珠宝。”
“扔回去。”萧玉融面无表情。
王氏财大气粗,这些对于王伏宣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想用这些来赔礼道歉,当她公主府是捡破烂的吗?
“如果你看不上,我再叫人重新选了送来昭阳府。”门外传来声音。
王伏宣迈步进来,看到一地碎瓷,动作迟疑,略有怯意。
萧玉融语气疏冷:“来啊,给淮陵侯看茶。”
翠翠冷着脸奉茶,端上来的正是被王伏宣取笑快五十两一斤的茗茶。
茶汤色翠明亮,香气清高,滋味鲜爽,只是王伏宣此时此刻完全没有心情品尝。
度熙很有眼力见地给萧玉融行礼后暂且退下了。
“淮陵侯莫要朱金缠缚我了,有这闲情逸致,倒不如回去找几个郎中瞧瞧腿吧。”萧玉融胸口起伏,余怒未消。
这话乍一听伤人,可王伏宣知道她还是压抑着怒火的,等过了深秋就快要酷寒。
冬日里他的腿就会难耐地疼,疼得要命。
这是下意识还在关心他身体,给他递台阶了。
王伏宣心中一喜,张嘴却又说不出一句好话来。
想说的话千回百转,到最后他硬是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这些就不劳烦公主费心了。”
跟在王伏宣身后的侍从:“……”
真不是说你什么,你这还不如没长嘴呢。
萧玉融差点被王伏宣气笑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萧玉融脸色难看,“让你说句好听点的话会死是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王伏宣讷然道。
“那你是什么意思?”萧玉融显然已经到了耐心的极限,“行了,我也不和你多计较什么。只要你好好说,我就听你讲,我也不追究你说了什么。”
王伏宣嘴唇翕动,似乎是想说些什么的,但是注视着萧玉融的眼睛,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香炉正燃起淡色轻烟,若有若无地弥散着。
王伏宣唇角僵直,启唇:“我……”
良久的沉默里,萧玉融的怒火已经完全无法压抑,她一脚踹开地上的碎瓷,“我已经对你够耐心了,别太不识好歹了。”
她厉声道:“王伏宣,给你台阶的时候下来好吗?”
萧玉融气得心气不顺,有些喘不过气来,捂住嘴咳嗽了两声。
吓得翠翠慌忙扶住萧玉融,转头就叫喊医师。
她是自幼跟在萧玉融身边伺候的,没少见萧玉融一病就险些没命的样子。
“咳咳咳!不必。”萧玉融抬了抬手,制止了翠翠。
她失望至极地看了刚刚同样慌忙伸出手的王伏宣一眼,“你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必多说了,送客吧。”
萧玉融摆了摆手,转身就要走。
王伏宣这回直接站了起来,想要伸手去抓萧玉融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