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崔辞宁把刀指得更近了,胸膛起伏,“少在这里挑拨离间!”
易厌丝毫不畏惧,反倒是笑:“承认吧,你的痛苦和苦难与她无关。”
你就算是再怎么痛苦,再怎么扭曲,也与萧玉融无关。
因为她只爱她自己。
崔辞宁握住了刀,压低了眉眼,顿时杀意毕露,“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明阳!”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崔辞宁僵硬在原地。
看着萧玉融走到眼前,崔辞宁却实在是高兴不起来,勉强收回了刀。
“你又在惹什么事?赶紧滚回去!”萧玉融瞥了一眼易厌。
不能看戏了。被赶走的易厌撇了撇嘴,“好吧。”
“为什么要放他?”崔辞宁咬着牙问。
萧玉融皱了皱眉,“我早说了,我留他是因为另有他用。”
崔辞宁怒道:“你忘记他是文王余党了吗?你忘记他先前是如何设计,要杀你了吗?你这就原谅他了?”
“那么多文王余党,难道都要杀过来了吗?”萧玉融问,“文王部下,只要愿意降的,都招了,为什么他不行?”
“你就那么轻而易举地原谅了他,那我算什么?!”崔辞宁拔高了音量。
萧玉融愣在了原地,“明阳?”
崔辞宁深吸了一口气,“所以,你把我当什么?”
他讽刺般笑了一声,“面首?还是手中刀?你是盼着我崔氏为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还是打算直接杀了我们所有人?”
崔辞宁的这些话反倒是引起了萧玉融的警觉,他先前所有的异常反应在此时此刻都能串联在一起。
电光火石之间,萧玉融抓住了那些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崔明阳……”萧玉融开始颤抖起来。
她极力抑制濒临极端的情绪,试探着问道:“你也不曾干净,你可知道?”
崔辞宁猛地抬眸与萧玉融对视。
四目相对,石破天惊。
那一刹那萧玉融确信了,崔辞宁同她一样,也是重生归来的人。
因为她与崔辞宁前世在允州柳氏宴会之上,最后一次心平气和的谈话就是如此。
崔辞宁指责她,而她也讽刺崔辞宁双手一样不干净。
“你……”崔辞宁似乎呼吸不畅,他不可置信地后退了一步。
那种恨意与杀意仿佛又重新燃烧了起来,那样的火焰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生生的疼。
崔辞宁咬着牙,几乎是每一个字都硬生生挤出来:“你是……你是昭阳长公主?”
是那个屠杀他全族,戏称他可以做个面首,与他势不两立的昭阳长公主。
而不是那个对此一无所知,对待崔氏真心实意,与他笑道“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的昭阳。
“哈……”萧玉融笑出了声。
这个荒诞不经的,可笑的命运。
偏偏叫他们两个人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重新认识了彼此,又重新背负了仇恨。
“哈哈哈哈哈哈!”萧玉融一面笑,一面眼泪就从眼角淌下来。
她蓦然收住了笑声,恨声说道:“是。”
几乎是在萧玉融应下这一声的同时,崔辞宁就拔出了刀。
斩杀过无数敌人,饱饮敌血的刀,也曾经保护过她从千军万马之中性命无忧的刀,此时此刻就指着她。
“你想杀我?”萧玉融扬起眉梢,笑着问。
崔辞宁握着刀柄指着萧玉融,恨与戾气充斥着他曾经明朗端方的眉眼,杀意肆虐。
萧玉融敛了笑,“来杀。”
崔辞宁的刀尖指向萧玉融的心口。
萧玉融往前走了一步,刀尖径直没入她的胸口,鲜血溢了出来。
崔辞宁站在原地,握住刀柄的手开始颤抖,连动作都变得迟疑。
尖锐的疼痛让萧玉融止不住地哆嗦,脸色惨白,她却还在笑,“为什么犹豫了?”
她迎着刀尖继续向前。
崔辞宁手抖得更厉害了,他握紧了刀柄,下意识往回收刀。
萧玉融却猛的徒手抓住了刀刃,锋锐的刀刃没入她指掌的皮肉。
鲜血从指缝间溢出来,淅淅沥沥地顺着刀刃往下流淌,汇聚成一个小小的血洼。
她却仿佛半点不觉得疼,仍然发狠地笑着问:“为什么不动手?”
“你这个疯子……”崔辞宁恨恨地咬牙盯着萧玉融带笑的眉眼,仿佛眼前的萧玉融又开始染上了血色。
他猛的抽回了刀,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深吸了一口气。
崔辞宁舌尖顶了顶上颚,惨淡一笑:“萧玉融,算你狠。”
萧玉融心口划了口子,左手指掌更是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她连先前被易厌设计都没受过多重的伤,现在这样却是因为崔辞宁。
崔辞宁再三告诫自己,他如今不杀萧玉融,是因为不能再引起动乱了。
他不能再重蹈覆辙,不能再让崔氏沦落到前世的结局。
所以,他这一切都是为了崔家,为了大局,跟萧玉融没有半点关系。
“你也不必摆出这幅神态来,好像多缅怀你喜欢的那个南国公主一样。你以为我不想吗?我也喜欢的是那个鲜衣怒马少年郎。”萧玉融低垂眼帘,看着自己指掌上不断渗血的伤口。
她自嘲般笑了笑,“只可惜那个走马穿街,会摘下高枝之花的少年,终究是黄粱一梦。”
“哈……哈哈哈!”崔辞宁断断续续地笑了出来。
笑着笑着,他又用手捂住了脸,遮挡泪光。
瞧瞧,多可笑啊。
将他大哥和三叔的头颅插在枪尖上向他父亲叫阵,将他六弟当场射杀,将他全族满门抄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