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常理来说,一个人头上如此夸张地戴满了金玉,那应该是很俗气的。
但如此俗气的饰品,她戴了却雍容华贵。
昭阳公主就是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
他就不会这样,他要是打样首饰给萧玉融,那必然得是样式时下最新颖的,不能仅仅是炫富般的堆金砌玉。
“嗯。”王伏宣垂眸。
萧玉融扬起眉梢,“你来找我,总不会是为了叙叙旧,问候问候家常吧?”
“我来,是问你这账目。”王伏宣示意侍从把账本递给萧玉融。
这账本正是所谓这次平乱的支出,毕竟当初说好了平乱一切支出由王氏买单的。
萧玉融压根没接,微笑着问:“说好了的事,淮陵侯总不会是要赖账吧?”
王伏宣阴沉沉地瞥了她一眼,“那也得你这账本是真的是对的,你扪心自问,你偷偷摸摸地在上面加了多少有的没的。”
光是连那扶阳卫的花销,萧玉融都让玉殊悄无声息地分批以不同名义算进了账本里。
“这话说的,淮陵侯可真是冤枉我了。”萧玉融流露出无辜的神色,眨了眨眼睛。
她指了指账本,“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淮陵侯只管说就是,我与淮陵侯一一查对。”
王伏宣抄起一则账本,“不对?你来说说,这梅子一栏,为何花了五万两?”
萧玉融正色道,“盛夏炎热之际,兵士们想吃些梅子解解暑,也未尝不可。”
“一升梅子就八文,够五名兵士吃了吧?皇军就算是加上崔家军也总共只有八万人!一日下来撑死也就十三万文千,一百三十两!一月也就四百两银子左右!”王伏宣冷笑。
他晃了晃手里的账本,“你们就算是日日吃,两年顶了天了也就是能吃一万两!更别说这只是夏日吃的了,你是怎么敢给我写五万两银子的?”
“不过是吃个梅子罢了,淮陵侯又何须如此生气。”萧玉融叹了口气。
她细细道来:“运输梅子要人,贮藏梅子要冰,桩桩件件这瞧不着的地方,花钱的多着呢。”
王伏宣拍了两下账本,“这还只是单单梅子一处,其他地方不计其数!”
“哎呀。”萧玉融从王伏宣手里抽出了账本,“不过花点小钱,淮陵侯何至于兴师问罪?”
王伏宣险些被萧玉融气笑了,“雁过留毛,兽走留皮,公主可还真是配得上夺泥燕口那首诗。”
夺泥燕口,削铁针头,刮金佛面细搜求:无中觅有。鹌鹑嗉里寻豌豆,鹭鸶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刳脂油。
“亏公主能下手。”他气恼。
第57章 千金难买笑
“淮陵侯这话说的,可就真是伤人心了。”萧玉融刻意露出还包裹着裹帘的左手。
实际上就这点伤,精细养着,按时涂抹那天价的药膏,到时候连疤痕都不会留下。
萧玉融现在这么做,也不过是略施小计而已。
她哀愁地叹了口气,拿左手拢了拢鬓发,“再猜疑下去,岂不是离间故人心?”
“你的手伤了?”王伏宣半眯起眼睛,戾气横生,“谁伤的?”
其实是崔辞宁伤的,不过追根究底,是萧玉融发疯自己搞的。
但是萧玉融必然不会这么说,而是道:“战场上刀剑无眼,生死一线,早不晓得是谁伤的了。”
萧玉融这么一说,王伏宣果然神色动摇了。
他叹息一声,收起了账本,“罢了,既然应了你,这些我也不追责了。”
听到王伏宣说一笔勾销了,萧玉融才露出笑靥。
“还是王氏大方。”萧玉融莞尔。
王伏宣轻哼一声:“少巧言令色了。”
萧玉融没再理睬王伏宣那些小脾气,“在军中的日子里,我可是日日夜夜都思念着师兄呢。”
“思念?”王伏宣嗤笑,“你指的思念就是不回我的信,然后就只回‘平安’两个字吗?而且就连这两个字还是李尧止代笔。”
“哎呀,这都被师兄发现了呢。”萧玉融故作惊讶。
王伏宣真被气乐了。
萧玉融站了起来,“我要去拜会先生,可要同去啊?师、兄?”
她又把师兄咬得抑扬顿挫。
“我闲来无事,去找什么老师?”王伏宣微微扬起眉梢,“我可不是他爱徒,去了他那,不是下棋就是看书,话都不能说几句,无趣得很。”
萧玉融扬眉,调侃:“这么就我回回去,先生话也不少呢?怕不是师兄自己太孤僻吧?”
“你觉得老师话多?”王伏宣险些笑出声。
这也有意思得很,在外界眼里,都觉得萧玉融是柳品珏最喜爱的徒儿。
毕竟柳品珏教她教得最多,话也最多,平时照拂也最多。
萧玉融轻啧了一声。
这么想来,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柳品珏最爱的徒儿了。
不过谁知道柳品珏连爱徒也杀啊?
这是什么?杀徒证道?
王伏宣不愿意跟萧玉融一同去太傅府,萧玉融也只是顺口一说而已。
王伏宣不去,她便是自己去了。
萧玉融被人带到柳品珏面前时,柳品珏正在院子里练箭。
萧玉融的箭术是由柳品珏教的,柳品珏箭艺自然也卓然。
瞄准靶心,松弦,一箭正中靶心。
此情此景,难免也叫萧玉融回想起曾经。
箭一开弓,便无回头路可走。这个道理,也是柳品珏教的。
萧玉融的箭艺是由霍照和柳品珏一起教的。主要还是柳品珏,霍照是加以引导。
“箭艺只要勤学苦练,准头都能变好。”柳品珏曾经那么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