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萧玉融的声音,萧玉歇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身。
“哥哥。”萧玉融走到萧玉歇跟前,抬起萧玉歇的脸,查看萧玉歇刚刚被镇纸砸出的伤口。
伤口现在已经一片红肿,一缕血淌到了萧玉歇眉眼,顺着眉毛快要递进眼睛里。
萧玉融抬手轻轻擦掉,有些心疼,“父皇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萧玉融那只手还缠着裹帘,被萧玉歇轻轻握住了。
似乎是怕碰到萧玉融伤口,萧玉歇又极快地松了手,“没事。”
萧玉歇表现得相当冷静,“陛下是想要他来跟我争。”
“哥哥……”萧玉融欲言又止。
“刚刚和几位大臣议事,陛下当着那些人的面大声训斥我监管不力。就是为了让所有人知道,一点点小错误都可以让我万劫不复。”萧玉歇说,“我这个太子,还什么都不是。”
他笑了一声:“陛下只是一踩一捧而已。”
萧玉歇自小就知道,只有在萧玉融面前,萧皇才算是一个真正的父亲。
像那位几乎从未出现过的二皇子萧玉寻,就因为在小时候对他们兄妹口出恶言,讽刺他们有娘生没娘养。
萧玉融扑上去跟他扭打在了一起,年幼的两个人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手下留情。
失手间,萧玉寻把萧玉融推到石头上,脑袋磕了石头,头破血流。
萧玉融也推了萧玉寻,他的左眼被树杈划开,从此不能视物。
萧玉歇上去把两个人拉开的时候,两个人都已经受了伤。
萧玉生也在旁边,被这一幕吓傻了。
楚乐不会有一位独眼的帝王,所以萧玉寻的母妃疯了般冲到萧玉融面前,要求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萧玉生跪在地上说出萧玉寻那句有娘生没娘养的讽刺。
怒不可遏的萧皇一巴掌扇在萧玉歇脸上,指责他作为兄长没有看管好弟妹,居然酿成如此后果。
这件事情最后不了了之,被萧皇轻飘飘地揭过了篇。
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萧皇就是偏爱萧玉融。
萧玉寻很快就被萧皇送往遥远的封地,年少封王,也算是断绝了他所有再向上的机会。
基本上他也就只有每年一次会回京,而如今他已经好几年没有回玉京了。
每次年宴召他回来,他都有各种各样的借口来推拒。
这些年来,每每也都打着无心朝政,只爱诗文的声名。只是这诗文写的,确实也不怎么样。
萧皇对这个二儿子还是存了些歉疚的心思的,近几年拖着病体,也时常叫他回京住段日子。
而萧玉融也因为那次在床上躺了很久,大病一场,让她本就不好的身子雪上加霜。
萧玉融握住他的手,“哥哥,父皇和三哥……”
“好了,妹妹。”萧玉歇反握住萧玉融的手,“你别蹚这趟浑水,都交给我来。”
他叮咛:“禁足这一个月里,你不要惹什么大事,我禁足期间帮不了你。”
“放心吧,哥哥,我又不是天天上赶着惹祸。”萧玉融说。
萧玉歇俯下身,亲吻了一下萧玉融的额角,“保重自己。”
“你也保重。”萧玉融点头。
萧玉歇坐上了马车,萧玉融就站在原地看着马车逐渐驶远。
好像只有她一个人站在原地,迟疑地频频回头看。
看过去那些兄友弟恭的岁月,陷在回忆里迟迟不肯迈出步伐。
而身边的人,已经不再犹豫,大步向前。
送走了萧玉歇,萧玉融领着易厌在宫里住了一晚上。
一整个晚上,萧玉融都看着像是兴致不高的模样。
易厌抬手摸了摸萧玉融的眼角,没有摸到湿润。
他却趴在枕头上说:“真在难过啊?”
“你懂什么啊?”萧玉融从易厌手里抽走自己的头发。
“那……要不要转移一下注意力啊?”易厌牵着萧玉融的手,把人带入自己的怀里,鼻尖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鬓角。
见萧玉融意有所动,易厌凑近了些,笑:“来嘛,良宵苦短啊。”
萧玉融的身子埋在柔软的绸缎被子里,头靠在枕头上,直吐着热气。
“相比起他们,我可是格外的省心是吧?”易厌笑,“像我,从来不会争风吃醋。”
“你有几个情人我都知道,并且对他们秉持着一概友好的态度。”他俯下身在萧玉融耳边呵气。
萧玉融绯红的耳畔一带皮肤特别薄嫩,几乎都可以窥视筋络。
她的嘴唇红润,吐露的气息听起来都犹如在戏说烦恼。
纤长的睫毛不住地闪动着,细薄的眼睑。
“你?”萧玉融像是在嘲笑。
易厌瞧着萧玉融这张艳若牡丹的面孔,他深知这位盛气凌人的小公主秉性是如何如何的残忍而妖冶,而这些尚且埋伏在今晚的深夜里,还没有浮出水面。
所以,是不可指望从她这里会有什么感激和忠诚的誓言的。
因此易厌捂住她的嘴,以防她口吐恶言。
“难道我不是你身边最善良大度的那个?”易厌问。
萧玉融笑起来,“绍兖都可以为我找品貌良好的面首,你能给我找吗?”
易厌捏了捏她的脸,“够了,你府里养了那么多幕僚还不够吗?又养幕僚又养面首,你府里都要养不下了。”
易厌从萧玉融的眼睛里,看出来明晃晃的嘲讽。
“唉。”易厌幽幽地叹了口气,“看来我这辈子都做不成你宽宏大量的正宫咯。”
“向来玉京俊少年。”他道,“你跟他日月同辉,我就是那沟渠,只能倒映你们。”
他也没见得有多伤心多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