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融前前后后两副面孔,谢家人都不想说些什么。
“绍兖,别那么没礼貌,快叫人把刀兵收起来。”萧玉融转头对李尧止说。
李尧止从善如流地示意士兵们收起武器,自己也将剑插回剑鞘,神色平静。
“是尧止失礼了。”李尧止道。
谢家人更不想说什么了,这两个人搁这儿搭戏台子呢。
自始至终一张面孔的,只有站都没站起来一下,就在旁边吃东西的易厌。
添酒回灯重开宴。
等到宴席结束,谢老宗主说要留萧玉融一行人在谢家住一晚。
萧玉融也没客气。
萧玉融回了厢房,谢得述本来是随侍萧玉融左右的。
萧玉融要睡觉,他就在外边守着。
李尧止处理完了手头事务之后,来找萧玉融,看见门前守着的谢得述,就临时改了主意。
毕竟方才散席之后,谢得述跟着萧玉融走出来。
有不少谢家的人用不轻不重的声音骂他走狗、叛徒。
但是谢得述连脸色都没有变一下。
“谢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李尧止含笑问。
“不行。”谢得述摇头,“守护公主是我的职责,我不能擅自离守。”
李尧止无奈,“想来易先生在里头,不会叫人伤到了殿下。”
谢得述还是摇头。
下一刻门就被打开,露出一个脑袋。
易厌不耐烦的漂亮面孔出现,“喂,不高兴,咱们小公主叫你跟着那个有头脑去聊。”
“不高兴”的谢得述:“……”
“有头脑”的李尧止:“……”
谢得述还是跟着李尧止走了的。
也没走多远,走到一个僻静无人的角落,二人就都止了步。
李尧止即使是开门见山,也显得没有太咄咄逼人,而是相当温和有礼:“谢大人武艺超凡,留在殿下身边,可会觉得屈才?”
“刀只需要自身足够锋锐,使用的主子是谁,能力如何,那都不是一把刀能左右和猜测的。”谢得述刻板地说道。
“谢大人此言可真是有意思。”李尧止弯起了眼眸,“只是名器容易易主,我不得不为殿下多思多虑些。”
谢得述终于看向了李尧止,“你是什么意思?”
“无意指摘,我身为世家之人自然也能懂些,家族和真主在前头,总是难以抉择一二。”李尧止笑,“谢大人面对谢氏,可还会动摇?”
“那不是我的家。”谢得述平静地说道,“我不在乎谢氏。”
他的母亲是谢氏贵女,他的父亲是入赘进谢氏的,获罪之后就被他舅舅逼着跟母亲和离之后离开了。
那会他连话都说不大利索,仅剩的记忆就是父亲离开的背影,据说后面是死了的吧。
至于母亲,在那之后不久郁郁而终。
他在家族之中没有人管教,只是吃穿用度没有落下。长成之后,因为武学上的天赋被请了老师教导,然后再为家族选择一位明主效力。
刀而已,自己的思想都不需要。
谢氏、宜王,都是他这把刀先前的主人。
而他现在的主人是萧玉融。
李尧止似乎能够明白他心中所想,顿了顿,“倘若有朝一日你再度易主,这回的主人将刀剑对准了你的旧主,面对殿下,你这把刀还会砍下去吗?”
谢得述微微皱起了眉毛,像在疑惑,也像在思考。
他好像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萧玉融……主人不太一样。
谁会让刀有自己的想法呢?只有萧玉融会,她对小猫小狗有她自己的怜悯。
于是谢得述舒展开眉目,“我不会再易主了,你可以折断我,或者让我在杀人之中损坏,但我不会再易主了。”
李尧止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
“你愿意保护她吗?”李尧止问。
“我会守着她渡过难关,渡过破晓前的黑夜。我不求荣华,不求勋爵,只倾囊相助。”谢得述恳切地回答。
谢得述是个粗人,看不懂萧玉融晦涩不明的眼神,也读不懂萧玉融笔下生花的文句。
他只知道,自己要守好主君。
这是他的任务。
“那便好。”李尧止笑了笑。
对谈结束,谢得述要回去继续守着。
李尧止体贴地劝道:“今夜倒不如不必守了,有易先生陪在殿下身侧,无碍的。”
谢得述歪了一下头,“他在那能守住什么?”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李尧止笑道。
谢得述沉默了片刻,站远了点,“那我守着院子。”
李尧止也没有再多劝了。
那头的萧玉融收到了柳品珏的信。
“去吧。”萧玉融取下了信,就赶那只肥鸽子走。
这只肥鸽是易厌养的,也就他是这样的品味。
“干嘛那么嫌弃它啊?”易厌撇了撇嘴。
萧玉融没理他,兀自拆开信。
柳品珏的回信并不长。
卿卿如晤:
玉融吾徒,别来无恙。
诸事繁琐,才叫你我师徒有了嫌隙。纸短话长,思来想去,不若面谈。
允州如今仍在混乱之中,还请皇军驻守乘川,待我前来。
师柳品珏书
这是一封信,还夹带一张小纸条。
萧玉融展开,上面写——
你身边的人夜探允州,取我柳氏机密。再有下次,绝不留情。
“啧。”萧玉融咂舌。
柳品珏这信跟小纸条完全是两个语气两个态度。
面谈也好,那就是得在谢氏多住几日了。
反正吴氏她得照打,跟柳品珏谈谈也行。
至于这个夜探允州……萧玉融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