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融依然存有那种天真,可萧玉融也是他心中天真的意象。虽然麻烦,但却一直都在。
骨肉分离的开端,他保持了沉默。
*
近来陛下和昭阳长公主的二三事是群臣们私底下议论的重点。
这对一母同胞的兄妹素来亲厚,陛下在太子时期就对长公主有求必应。
登基为帝之后,萧玉歇更是允诺萧玉融掌实权,配剑履,着龙袍,戴冕旒,坐龙椅。
他们曾亲密无间,可如今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权力的影响,二人似乎逐渐出现了裂痕。
公主美丽聪慧且野心勃勃,目标是谋取朝政中更多的话语权和权力。
而陛下或许作为兄长愿意与萧玉融共享权力,但作为一国之君却警惕着权力的失衡,不允许任何人威胁到他的皇位。
果然,权力的漩涡会使所亲所爱之人都渐行渐远。
长公主建立势力,巩固地位,而陛下似乎也有所觉察,虽然没有制止,但却在不动声色地提醒长公主。
虽然在公开场合上,他们依旧维持着皇族尊严和兄妹和睦,但暗中似乎也存在着明争暗斗。
在貌合神离的萧氏兄妹统治下,楚乐王朝的命运不知何去何从。
因此也有心思活络的臣子打算趁机离间兄妹二人,尤其是一些老臣。
他们散布谣言说昭阳长公主心怀不轨,以权谋私。
更是大肆宣扬说夜观天象,再观面相。有一异人越俎代庖,女不女,妹不妹,臣不臣,擅权妄为。
牝鸡司晨,惟家之索。
就差没指着鼻子说是萧玉融本人了。
萧玉融提出最近扶阳卫财政困难,虽开源节流,但仍然难以支拙。所以想要将云水的盐矿也一并划入她的食邑,好让她填补上扶阳卫的亏损。
扶阳卫亏损是假,想要盐矿是真。
云水距离宣城太近,萧玉融唯恐驻守在宣城的柳氏军队会暗中取用那里的盐矿。
想要那里的盐矿,就是为了名正言顺地派人过去检查驻守,也好跟在宣城的柳氏军制衡。
这是出于战略考虑,不过臣子们依旧纷纷谏言,唯恐萧玉融扩张了自己的势力。
尤其是虎威将军杨威,义正言辞,字字泣血。
他头发花白,年过花甲,此情此景,仿佛众诚之至,令人潸然泪下。
萧玉融的神情愈发阴沉。
为什么这样痛恨她?
究竟因为她的任性贪婪?还是因为她不安于室,越过他们所有人成为了操控朝政的主人?
公主只是华丽且残缺的装饰品,例如江上倒映的残月,冷梅香艳的断枝,屋檐将融未融的雪水。
可他们越是这样,好胜心就越是使她发狂。
他们说不可以,那她偏要登云顶。
萧玉融看向了萧玉歇,她想要知道萧玉歇是什么反应。
“行了。”萧玉歇似笑非笑,目光锐利,轻描淡写地扫过底下的群臣,又瞥了一眼身边的萧玉融。
“兹事重大,还需另行商议。”萧玉歇道,“此事之后我再同你商量吧。”
萧玉融心沉了沉,明白萧玉歇这是在委婉拒绝了。
她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应道:“皇兄所言极是,如此要事还需细细商讨。”
杨威那样从官几十年一件事情都没办成,甚至还延误军机的人,居然也敢对她指手画脚。
萧玉融望下去,冷冽的目光令杨威心中为之一沉。
退朝之后,有不少官员围了上来,同杨威寒暄,赞扬他的风骨。
“陛下虽没有多说什么,但也婉言拒绝了长公主,这也是一件好事啊。长此以往,这乌烟瘴气的朝廷之上必然一片清明。”臣子们连声说道。
王伏宣从旁边经过,他们顿时噤了声,不再说什么。
王伏宣也没有停下,只是嗤笑一声。
他身后的仆从推着轮椅,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
邓齐从旁路过,臣子们这才出了声:“邓大人,你说是不是?再这样继续,昭阳殿下必然有一天会归还兵权。”
“这话你们也敢说?”邓齐用见了鬼的眼神看他们,他腿才刚好没多久。
“我什么都没听见。”他捂住耳朵,快步离去。
臣子们面面相觑,讪笑:“驸马爷这是上回事发,心有余悸了。”
“也是,也不是人人都有杨大人这胆量,可以不畏强权,直言不讳的。”
“杨大人敢做这先锋身先士卒,我们也得紧随其后啊。”
恭维声里,杨威神情自得起来:“长公主只手撑天,是真觉得自己替天行道啊。先前帝女降生之时,我便说了,此女必为我楚乐之大患。”
他正说得激情洋溢,却发觉面前几个臣子都神情飘忽,闭上了嘴巴。
还有一人悄悄给他使眼色。
杨威顿了顿,一转头,看到谢得述面无表情地站在他身后。
“小谢、谢大人……”杨威被吓了一跳,讪讪地喊道。
谢得述没什么表情,手里把玩着小刀,削铁如泥的利器跟玩具一样纷飞。
寒光一闪一闪的,吓得几个臣子心里也一颤一颤的。
倏地收回了小刀,谢得述扯了一下嘴角,“公主有请,杨大人,请吧。”
“啊、啊?”杨威环顾周围。
刚刚那几个还言辞凿凿的臣子,此时此刻不约而同地流露出同情的神色,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
完蛋咯,刚得罪完人,人就来请了。
去昭阳长公主那里,不死也得脱层皮。
杨威只能硬着头皮跟谢得述走一遭。
谢得述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没跟杨威说,连个眼神都没给,似乎只是例行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