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曲将包袱放在檀华房间,又?转身来到隔壁,他和檀华的房间是?相邻的,檀华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重新梳了头发,她问小二要了一碗粥,吃过饭又?擦了一遍长头发。
过了一会儿,阿曲敲门进来,取走檀华放在椅子上的脏衣服。
他进来时正看见檀华低着头,半湿润的头发从肩膀垂下来,遮住半边面容,她低着头一只袖子卷起来,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光洁如瓷的手臂。
眼?中略过一抹莹白,他忙低下头,捧着衣服向后屋外褪去,又?合上门。
檀华眉心微蹙,她离宫匆忙,没?带苏合香,这些日子常常能感到肌肤下有一些细微的游离的疼痛,好在并不?明显,稍稍转移下注意?力就没?事了。
她从身边一只天青色的瓷瓶里?面倒出一丸天香养神丸服用下去,靠着床上的枕头睡着了。
一夜无梦,檀华第二天早上洗漱,阿曲敲门,檀华认得他的节奏,说道:“进来。”
阿曲推门进来,又?好好关上了门,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镜子前面的檀华,愣了愣。
檀华正在镜子前剪头发。
她有一头漆黑的长发,黑得像是?深夜的天空,光润的如同绸缎,柔顺又?漂亮。
现在她手里?拿着一把普通的黑剪子正在一点一点将头发剪短。
剪下来的半尺长的头发搭在梳妆台上的一张丝帕上。
檀华久久没?听见阿曲说话,问道:“是?有什么事情吗?”
阿曲说:“小二刚才来问,今天的早膳,娘子是?要在房间用,还是?下楼用?”
“哦,一会儿下楼用,正好走一走,散散心。”
阿曲听着她咔嚓咔嚓的剪头发声音,说道:“中原人不?是?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易毁伤,你为?什么要将头发剪掉?”
“别?人讲我就要听吗?我的头发我做主,头发长了不?好洗。”
阿曲觉得有些可惜。
他是?檀华在一个人牙子手里?买来的仆从。
他要跑,打了人牙子,跑了半日不?巧撞上一队兵马出城换防,因为?形迹可疑被抓住了,被敲了一闷棍的人牙子想?法子要弄死?他,檀华花了十两?银子把这个人买下来了。
这人说会骑马,檀华就让他当赶马、打杂、当护卫,给他算三份工钱,让他保护自己半年,就算是?还清了这十两?银子,届时将身契还给他,放他自由。
这一路上,意?外的得用,赶车喂马像模像样,拳脚功夫也有几手,遇见三两?个劫道的,他赤手空拳就能把人掀翻。
至于这人的来处,他自言本是?边境苗人,去年夏天暴雨粮荒,当时生了不?少盗匪,他在山里?采药被一伙强盗捉住卖给了人牙子。
去岁大雨连绵,洛京派去各城的米粮财帛,因为?路途遥远,到了地方可能不?是?太及时,的确生了一段时间的乱子。
有一些的盗匪流寇产生,而今年丢失的税银据说也是?叫这些盗匪抢走的。
檀华头发剪的差不?多,对着镜子略作修饰,她用布巾包起来断发,指了指桌上包好的断发说:“你拿走,一会儿找个无风的地方烧了或是?埋了。”
镜子中长发乌黑润泽、丰盈茂盛,手指穿过,光滑如缎,檀华想?起自己从前凭借一根头发就能辨认出燕归的身份,其实每个人的头发都有不?同。
“一会儿给小二些钱,让他买些红茶来,不?要多好的,一定?要出颜色。”
茶水洗发,能稍微改一些发色。
这些日子,檀华不?断修改自己的形象,她发觉自己有时候是?有点吹毛求疵的。
也许是?太无聊了吧。
她顺手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阿曲收起了檀华的碎发,两?个人一起下楼吃饭。
不?年不?节的,酒楼里?也有一些人,不?过清早还算安静,两?人找了一张桌子分坐两?侧,也不?分主仆,各自要了几样饭菜。
檀华坐了一会儿,她面前一个白面馒头,一盘子盐水鸭,还有一盘炒豆芽。
对面的阿曲,吃得更多一点。
坐了一会儿,她发现这家客栈的客人不?算多,大多是?一些外地的行商,这样南来北往的人一看就能看出来。
一早上大家也只是?吃吃喝喝,或是?准备拜访亲友,认识的人还会相互打打招呼。
店里?头有个看着六七十岁的老年人,带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祖孙两?个拉琴弹唱。
曲子咿呀婉转,也算是?动听,檀华仔细听,发觉可真是?天高皇帝远,这里?讲的是?洛京春深,分明是?柔贵妃的故事。
第142章
檀华一边吃饭一边听人?咿咿呀呀的唱柔贵妃昔年?多么受宠, 听人?讲柔贵妃死后萧翀乾不问?朝政荒唐度日?……
曲子里面唱着:
一年?三百六十日?,奇珍异果尽呈前,南海明珠和氏璧, 荔枝堆雪樱如血,袅袅娜娜居帝阁, 素手不染丹青色, 五洲寰宇奉殷勤……
客店里的人?一边听这个曲子一边吃早饭一边聊天, 只要不吵起来完全是自?由的, 孙洪才说:“这位皇妃不知是何等容色,竟如此受宠。”
“温兄去过洛京, 见多识广,不知可曾见过这位娘娘?”
“兄台说笑,娘娘久居深宫, 平民?百姓岂可得见?更何况娘娘身死之时, 我?还未到过洛京, 实?在是不可能见过。”
接话的人?声音有些熟悉,檀华看了一眼,对方正是温南风,他?对面一个方脸阔面的人?,两个人?饮食简单, 包子馒头还有几个小菜,正在边吃边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