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分了心,自己唱着唱着,却也唱漏了一拍。
戏曲声暂停。
那些人脸半边嘴角往下挂,半边嘴角往上扬,脸上的光影莫测,看着着实诡异。
淮南月蹙了一下眉,直觉不对。她半点不敢停留,一径儿蹿下戏台,继而开始在院子里头狂奔!
后头的人群顶着诡异的笑容紧追不舍,好几次几乎已经碰到淮南月的长发了,被她侧身躲过。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可是自己实在不确定,假如在梦里死了,现实的回忆里是否也会跟着死去。
不能被追上。
淮南月眯起眼,开始环顾院子。
院子东南方是戏台,正中一大片湖,湖畔三棵杨柳树。此时正值夏日,杨柳枝繁叶茂,柳枝长鞭似的挂下来,浓密得近乎看不着叶与叶间的空隙。
淮南月眸光一闪,飞速往院子中心跑去。
她开始溜着一大群嘴巴人绕湖转圈,每转一圈便折上几根树枝。
于是很快,她的手里便握了一大把柳条。
后头的人群越追越紧了,淮南月的步子却陡然慢下来。她蓦地转过身,左右拎过一个人的领子,右手甩了甩柳条,三两下竟给人捆了起来!
她如法炮制地捆了四五个,接着用力一甩,脚一蹬,给那五个人全踢下了湖。
那些人被捆得结结实实,四肢无法动弹,只能毫无挣扎地沉入湖底。
不消片刻便没了动静。
追着淮南月跑的人群一滞。
大概是怕了,他们吧唧吧唧嘴,齐刷刷停下了脚,竟有往后退的趋势。
但淮南月本着“斩草就要除根”的原则,一个也没放过,三下五除二把人群捆了个干净,几脚把他们全都踹进了湖。
世界终于清净了。
淮南月拍了两下手上的灰,往东南方向走去,却见戏台下重新坐上了满满当当的人,听见响动,齐崭崭回过头。
他们脸上的嘴唇红得发紫,在太阳的映照下泛着光。
牙齿尖而细密。不像人,倒像是某种肉食动物。
……又来。
淮南月深吸一口气,扭头看向湖边,却见方才还枝繁叶茂的柳树一眨眼便成了光杆司令。
淮南月:……
针对,赤裸裸的针对。
第48章 “我们哭禾官”
柳树光了头, 没什么枝条能给淮南月折。
梦里的东西一向不讲逻辑。淮南月木着脸,这么安慰自己。
她正打算四处搜罗点别的可用的东西,却见这会儿的观众们连装都不装了, 不等自己上台开唱,便一股脑朝自己扑过来。
淮南月蹙了一下眉, 一跺脚,再次被迫跑起了马拉松。
她绕着院墙转了两圈,盯上了墙头的瓦片。而墙角某处恰巧有个石台,于是她蹬着石台往上蹿,拽了好几片砖瓦下来, 溜着人群跑到湖边, 猛地向后一砸!
人群呼啦啦倒了一小片。
她将那几个倒地的观众随意踢进湖, 再度跑去院墙边上墙揭瓦。如此反复几回后, 人群便少了一大半。
剩余的几个观众有些撑不住了, 刚想逃, 被她一人一块瓦片送上了西天。
淮南月把砖瓦放下,拍拍手上的灰,撑着膝盖回过头——
观众席再度刷新了。
座无虚席。
淮南月:……
她接着往院墙上看,上头的瓦片果然都没了, 只剩光秃秃一整片砌着的砖。
淮南月不信邪, 抿了一下唇, 跑去台边把戏台子拆了,而后拎着几根长长的木条满院遛弯。
跑到湖边, 她再度转过身, 把呼啦啦追着她跑的人群一概用木条捅进了湖。
结果被拆了一半的戏台子消失了。
台下仍旧坐着观众。
淮南月:……
这合理吗?戏台子都没了, 观众看啥???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淮南月试了无数种方法, 院内能拆能用的东西都被她用了,于是那些东西纷纷在一轮马拉松后消失殆尽。
偌大的院子逐渐变得空空荡荡,人群的脚步甚至荡出了回声。
当咧着嘴的观众第十次在院子中央刷新出来的时候,淮南月叹了一口气。
没完没了了还。
要不算了吧。
自己的脚步逐渐变得沉重,腿上的肌肉开始发胀,用力过度的大臂几乎要抬不起来。
体力已经快透支了,可是回忆里不能使用道具,而此后还有更多更多的困难等着自己。
绝不能在这儿干耗着。
梦里死了,现实的回忆里应当死不了。
所以……算了吧。
淮南月这么想着,回头看见观众席上冲自己流口水的人群,蓦地一个激灵,霎时清醒过来。
……不能算了。
这是龄官被深埋于心底的噩梦,在她病重的时候蹦出来,蚕食着她的所剩无几的精气神。
龄官一定不愿意被那些人生吞活剥。
既然自己扮演的是龄官,那么就必得为龄官讨回一个公道。
可是……院内似乎已经没什么东西能为自己所用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
淮南月捏着肩膀活动了两下发酸的大臂,眯起眼,忽然调转方向,朝着人群猛冲过去。
既然没有武器……那就采用最原始的方法——
硬刚!
由于先时观众们坐的矮脚椅也在某次混战中被淮南月当成武器来抡人了,此时此刻刚刷新出来的观众并没有位置坐,而是笔挺挺站在那里。
他们冲淮南月咯噔咯噔转过头,动作整齐划一,又齐刷刷咧开嘴,露出一口尖牙——
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始咬人,某个人的脖子便被冲刺而来的淮南月扭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