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正处在一条河的中间,而在她抬头的瞬间,两边突然掀起数丈巨浪,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朝她袭来。
且先不说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这浪一看就绝对没有逃脱的机会。
她认命地闭上眼,等待死亡的降临。
浊浪滔天,遮天蔽日,浪声音破开空气,发出阴恻恻的嚎叫,一个浪头打来,时雨栖身的石头上掉了下去。
身体被冰冷的河水包裹,不断下沉,时雨的脑中又响起了那个声音。
“小雨,别怕……”
时雨眼眶泛酸,用尽全力蜷缩起来。
怎么能不怕?她都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为什么一睁眼就在完全陌生的地方面对这些,难道这是对她的某种考验吗?
水从口鼻呛进肺里,好似在挤压五脏六腑,神智越来越不清醒,时雨恍惚间看到河面泛起刺眼*的光。
果然快死了,都出现幻觉了。
她再次闭上眼睛,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那道光亮到极致后突然变暗,而后河水再次翻涌起来,浪涛拍打着河岸,风声夹杂着冷意,把天地搅得浑浊不堪。
“哼!”
一声带着轻蔑的冷哼从四面八方传来,时雨感觉河水愈发翻腾,将她彻底卷进了旋涡之中。
在不断下坠的乱流中,她隐约窥见一个庞然大物,一双绿色的眼睛在晦暗中发着光。
这是什么?这个念头产生的刹那,她就失去意识了。
“这孩子真是福大命大,掉进星河竟然没死。”
“看来确实命硬,克死父母家人还不算,连星河都拿她没办法。”
“快闭嘴吧你,嘴上没个把门儿的!”
耳边一直有说话声,时雨想听清楚些,眼皮却跟灌了铅一样沉重,怎么都睁不开。
有人在抚摸她的额头,带着厚茧的手干燥温暖,驱散了她身上的寒冷。
时雨下意识贴上去,在那只厚实的手上蹭蹭,再次沉沉睡去。
“好孩子,以后就跟奶奶一起生活吧。”
时雨想回答她,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时雨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做了很多光怪陆离的梦,梦里一直有个声音温柔地叫她小雨,但她却看不清那个人的面容。
好几次她问你是谁,对方就沉默了,用一副悲伤的表情看着她。
明明什么都看不清,却能一眼辨别出她眼里的悲伤,然后心脏抽痛,陷入更深的黑暗。
“好孩子,该醒了。”
嘴里有湿润的东西滑入,滋润了她干涩的喉咙,把她从噩梦中拉出来。
睁开酸痛的眼皮,入目是一张带着皱纹的脸,见她醒了,对方咧嘴一笑,脸上的皱纹堆在一起,十分慈祥。
“还记得我吗,我是何姑。”
时雨盯着她看,大脑突然嗡鸣一声,随后是尖锐的疼痛,像有人拿着锥子在凿她的脑袋。
何姑见状连忙轻拍她,急切地说:“记不起来也没关系,不要勉强自己。”
幸好这阵痛苦并没有持续太久,疼痛减缓之后,脑中涌入熟悉又陌生的记忆。
并不是很多,因为从出生到现在,她的命运一直是不幸的。
母亲在生她的时候伤了身子,没多久就撒手人寰,她由姐姐和父亲带大,父亲在她十岁的时候也去世了,姐姐承担了养育她的重担。
姐姐只比她大三岁,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却要养活她。她白天上山采药,晚上做些浆洗缝补的活计,再加上周围邻居时不时的接济,勉强过活。
但是在她十一岁生日的那天,姐姐进了山之后就再也没回来。
那些人说姐姐失足掉下山崖,连尸骨都没找到,可姐姐分明答应过,要回来陪她过生日,并且她采药向来小心,从不去危险的地方。
在何姑和李婶的帮助下,她替姐姐办了葬礼,接手了姐姐的活,学着她的样子跟人打交道,一个人孤单地活在世上。
就这样过了一年,在她十二岁生日的时候,她去姐姐坟上祭拜,回来的时候听到了被埋藏起来的真相。
“当初要不是她非要跟我抢那棵七星花,我也不至于对她下手,还说什么要养活妹妹求我把东西给她。切!谁不是有一家老小要养?她不容易我就容易吗?”
时雨当场愣在原地,双腿像被什么定住了似的,怎么都迈不动。
那几个人过来,看到她一点也不心虚,而是略带鄙夷地说:“原来是时家这个天煞,竟然还活着。”
时雨盯着先前说话的男人,一字一顿:“你杀了我姐姐?!”
这男人之前还装作好心的样子,支持了姐姐的葬礼,原来她不是好心,只是为了良心好过一点。
不对,他有良心吗?
“你这娃怎么说话呢,你姐姐是自己掉下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时雨忍得眼眶发痛,还是掉下了眼泪,她冲上去踢打男人,想为姐姐报仇。
“就是你!你抢我姐姐的七星花,她不给你你就杀了她!”
男人一脚把她踹开,对着她的脸啐了一口:“果然是一个肚子里出来的,都是死脑筋。”
“你杀了我姐姐,我要去报官抓你!”
时雨被踢的整个胸腹都在疼,她蜷缩在地上,目眦欲裂地盯着男人。
男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好,你去吧,我等你带官差来抓我。”
星河村在荒无人烟的大山里,人们靠天吃饭,自给自足,时雨这样没有自保之力的孩子,还没走出大山,就死在路上了。
男人是笃定了这点,才这样有恃无恐。
时雨疼得喘不上气,却还是抓着他的裤脚不放,“那我就去告诉村长,让他为我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