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咚西也吓一跳,像捧住了一颗炸弹。然后她先看一眼周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懂,他们甚至不敢呼吸。
麦咚西接听,手机放耳边。
“喂?”她开口,不知道声音有没有抖。
逊毙了。
她似乎听见陈匠北笑了。
然后是电流声和萨克斯音乐包裹着的,温和流动着的声音,麦咚西耳朵都麻了。
陈匠北问她:“想要,和我喝一杯吗?”
8.唔该你醒醒定定
好会找位置,酒吧另一端,方桌两人座,在台球桌和卡座的视线死角。
麦咚西过来,拉开皮质椅子坐下,两人相对。
说什么呢,好像说什么都不对。
为什么突然这么反常?因为那蛋糕的事儿?要不然你为什么放我飞机?是不是好歹应该说一声呢?什么原因?你知道我在这儿却一晚上不吱声?都怎么了呢?那你现在想怎么样呢?我们到底要不要继续呢?
好多问题,麦咚西一句都问不出口。
她盯着自己放在桌面上手指交缠着的双手,酝酿很久才抬头,之后看见对面陈匠北始终撑着头看她,秋水盈盈。
麦咚西一时又不会说话了。
“Paloma,ok么?”陈匠北。
桌面两杯酒,柚子味的Paloma在麦咚西面前。
她看一眼,再动一动眼眸望陈匠北喝过一半的那一杯酒。
Old fashioned。菱叶古典杯,方块冰,深褐色的酒液。
麦咚西盯着这杯酒,时间有点长,里面最让她泛波澜的都不是杯壁口红印,而是酒液飘着一片橘子皮。
橘子皮、陈皮。
太熟悉了,每天一睁眼看见的就是阳光中满地的橘子皮,她知道那是什么味道,她自己就是这个味道。
麦咚西不确定她是不是故意的,但她再想一想陈匠北的段位,就断定这不是无心之举。
Mayday.
“你……很喜欢柚子啊?”麦咚西还没有喝酒,她都不怎么敢动。
陈匠北回:“看见你想起了柚子而已。”
她说那件柚子蛋糕。
麦咚西还在玩手指:“哈哈,哦。”
陈匠北是知道的她极力掩饰的慌乱,而她温和地对她说:“很好看。”
她嘴上说的是她没见过的吊带,深邃的双眼却看着她的眼睛。
麦咚西笑,她视线逃一点,过了遍她的打扮,再说道:“你也是啊。”
陈匠北暂时还没回话,她眨了眨眼,睫毛好长。
麦咚西想起来马雯说的串不过她就死定了,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说——振作少少,醒醒定定,你宜家嘅樣真係好孬啊賣嘢。
(说——振作一点,清醒一点,你现在的模样真的好怂啊卖东西。)
然后她强行调理好自己勾起一抹笑对陈匠北说:“都??好耐冇見喔。(好像是……挺久没见了啊。)”
进攻,质问,炮火熏天。
陈匠北:“咁你宜家係見緊邊個啊?(那你现在见的是谁呢?)”
此处战火纷飞,唯有她片叶不沾身。
麦咚西想说的是,这不是她们的约会,即使她确确实实是这个周五没有主动找陈匠北,那也不代表陈匠北不需要知会一声这周没有date留给麦咚西,因为她们七天只见一次面,如果miss了一次,她们会半个月见不着面。甚至目前来看时间跨度很大概率会更长很长或者无限长。
可是她根本就没有资格说这句话——说偶遇算个屁,你为什么不约我,还是你已经烦了腻了没所谓了。
她没有办法问,也什么都答不出口。
而陈匠北都不愿意给她台阶,就非得用柔软的目光看着她左右为难。
麦咚西长这么大第一次觉得像在被凌迟,偏偏动刀的人是她尤其心动的女人,好要命啊。
直到有别的人过来,酒保,又一样东西上桌。像宽口高脚杯,用作浮雕甜品碗,里面一块布丁。来人将布丁放到桌子中间,连同餐巾纸垫着一个不锈钢甜品勺。
陈匠北伸手指尖带着杯底将布丁往前推一点:“这里的威士忌布丁很不错,有试过吗?”
麦咚西:“没有,没人给我点过。”
她再看陈匠北,见对方望着她轻轻挑一挑眉示意。
麦咚西很听话,拿过桌面的勺子?一口布丁来尝。
有甜味,不是很浓,有酒味,不是很烈。
甜味和酒味都点到即止,过后回甘。
“好吃。”喜欢。
陈匠北就看着她吃,再喝一口自己的酒。
然后她说:“所有东西最美好的那一刻,都是它一开始最新鲜的时候。像很多人觉得三块钱的可口可乐第一口就值两块。”
她看向桌面那杯没人动过的酒。
玻璃杯,方块冰,薄荷点缀的淡黄色柚子味澄清酒液。
麦咚西的动作变得缓慢,身体里的零件都好像生锈了,她面对陈匠北时大脑经常转不过来,何况是她今天喝了好多酒。
而陈匠北语气平淡讲道:“一杯酒,最有酒张力的瞬间,是它刚上桌,冰的,那时候酒杯附着一层薄薄的水雾,杯壁跟磨砂玻璃似的。你心里是知道的,这杯酒它本身仍旧晶莹剔透,可是它在你眼里虚幻不清的时候反而是最有吸引力的。”
是,麦咚西看见Paloma的杯壁有一层水雾。
还有一句,陈匠北吃了一句话,她原本该说的,可她没有。
她不说她想要,只说如果不要。
陈匠北:“可是时间长了,等冰块彻底融化,就没有用了。它过了最佳饮用时期,变得不好看了,甚至再久一点它淌落了一桌子的水,想清理的时候反倒很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