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闻昭没见过这样的楚玊,看久了反而有一点被震撼,因为无论是她见过的还是她心目中的楚玊都没有一个瞬间能被不确定性、被遗憾和落寞侵占。
范闻昭转头,别开视线,她甚至觉得,看一眼,都亵渎。
过了很久,范闻昭将这杯水喝完,再出声打碎寂静,她不愿再胡思乱想,便提起:“说起结局,我觉得这个结局是挺极端的。”
有一声低笑,楚玊。
“结局是改过的。”她不知道想什么,断了一会儿,才继续:“原本的结局,更极端。”
“是吗?谁说的?”范闻昭顺口问。
“导演。”楚玊回答。
范闻昭以为她是看什么花絮采访知道的,毕竟楚玊看起来真的很喜欢这部电影,追过其他物料也不奇怪,她说:“你好像挺喜欢这个导演的。”
“对。”楚玊松弛一点,带一些慵懒,说:“我很喜欢这个导演。”
范闻昭没觉察到什么,就接着说:“我已经很长时间没看过国内的电影了,不太了解这方面。导演叫什么名字?还有什么作品?”
她觉得能让楚玊喜欢的人,能让楚玊很喜欢的人,一定是卓越出众赫赫有名的。
范闻昭还问:“有什么新戏吗,我下次回国进电影院留意留意。”
话到这里,她等了好一会儿,才等来楚玊的回应——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拍电影了。”
人和人在一起残余的默契爆发在这一刻。
她像她一样,心里多惆怅,语气多平淡。
·
那场电影之后,范闻昭明显感觉到自己和楚玊的关系近了很多,不管是不是单方面的。
六月份,恰好休假,她对楚玊说六一儿童节也算节,中国人最看重过节了,不如出去逛逛,楚玊答应了。
她们挑的逛街地点是唐人街,随意溜达,闲聊。
莫名还勾起了乡愁。
范闻昭说:“逛着逛着还挺想回去的。”
楚玊:“嗯,是有点。”
范闻昭:“什么时候请个长假,一起回国看看?”
楚玊笑,婉拒:“不用了,过完这段时间,我会直接回去。”
“啊?”范闻昭有一点听懂,又有一点出乎意料。
楚玊:“我这次的约还是两年,明年三月份到期,结束就回国了。”
范闻昭:“你要回国发展啊?”
“嗯。”
“为什么?”范闻昭一时难以理解:“飓风首席是多少人碰都碰不到的天花板,你要往回走?”
相较之下,楚玊很平静,她说:“我觉得可能我的黄金年龄已经过了。”这一行,花期短。
“原本的想法就是要回国,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现在早不在这里了。”意外是她事业的滑铁卢。
“所以我倒没有对这些事情太过执着,反正也已经得到过了。对别人来说很难得的,对我来说也只是计划中的一部分而已,达到目的就行,过程中的东西没有什么好割舍不下的。”
楚玊擅长下棋,动的每一子,期限很长,都以年为单位。
范闻昭想了很久,还有一点想不明白:“如果你一开始就想回国,为什么还要签这两年约?你读完书就可以直接回去了啊。”
大概因为本就在逛街在闲聊,楚玊的话就多一些。
她摇了摇头,很耐心地说:“性质不一样。从学校回去和从乐团回去是两件完全不一样的事情,如果我没有重新巡演的这两年,就没有真正完成复出的这个闭环。”
点到即止,她没有将话点得太明,让范闻昭自己想。
范闻昭理顺了,越想越佩服,这个人做的每一个决定都过于缜密。
楚玊完成了很多事情去一步一步将人们贴在她身上“灰溜溜”这个标签彻彻底底洗干净,没有留下一点能让人质疑诟病的空间。未雨绸缪到就算现在没人留意,她还是要做,以明确她仍然有资格站在最高的舞台,回国是一场选择,而不是迫不得已。
确实是她。
过了很久,范闻昭说:“你如果回去,那就是明星了,像你爸一样。”
上综艺,开独奏会,有很多粉丝,她清楚以楚玊的条件,想火,轻而易举。
楚玊:“按工作的重心来说,的确是这样。”
“但你的世界就变了,会变得更复杂,你喜欢做明星吗?”
范闻昭觉得如果楚玊是一块玉,她应该被人捧在手心珍藏,而不是放在博物馆,日夜让无数人观察点评。
“没有喜欢。”楚玊:“也没有不喜欢。”
她说:“不排斥,可以接受。对我来说都一样是职业规划。”
就是无感,是她时常尊重理解的那种无感。
她没有那么在意自己会不会变得更累,世界会不会变得更吵。人气名利那些他人视若珍宝的东西,于楚玊而言更像她人生道路中一旁栽种的树木花朵,不管多漂亮或者多丑恶,都只是经过,无法影响左右她。
范闻昭:“但我始终觉得国内的交响乐圈子太小了,容不下你。”不然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憧憬往外跑了。
楚玊却对她说:“我不会去想这个圈子能不能容得下我,而是,它能不能因为我而变大。”
这才是楚玊。
永远蛮横永远霸道。
她从来不抱怨环境,只要人足够强悍,就去改变环境。
范闻昭真的吓到了,这一刻才知道自己格局太小,以升量石了。
这场天聊到这里,她发现自己对楚玊的发掘仍然太浅显。
范闻昭最后的想法——做楚玊的事业粉爽到起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