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半珠还要给她,许盈却忽然跑开了,怎么也不肯要自己替她求来的这支上上签。
小姑娘是善良的,宁愿自己留着凶签,也不肯要她的上上签。
奚半珠从手里的纸签抬起头,看向不远处,背着双肩包,隐在满是烟火气的人群中的背影,那样鲜活,那样真挚。
许盈走了几步,然后又停下来,转身去等她。
于是,隔着人群,她们再一次视线交汇。
香火烟雾肆虐,飘在半空中,像神佛给的暗语,叫这一道相视,增添了些许命中注定的意味。
奚半珠走向她,许盈站在那里等她,又把自己的书包拿下来,把手里的两张凶签放进去,奚半珠见状,问:“这还要它做什么,烧了吧。”
许盈说不行,把两张纸折起来放在书包夹层里,道:“算作留个纪念嘛。”
奚半珠看着她小心地收起那两张纸,又拉起书包拉链,刚要背起来,她伸手过去替她提起,许盈一怔,抬头看她。
奚半珠说:“我来吧,带了什么,怎么这么多东西。”
许盈没防备,书包就被奚半珠拽了过去,她咬了下唇,轻声说:“水杯,还有记事本,充电宝,雨伞。”
奚半珠没有看,只替她拉起拉链,然后挂在臂弯上,道:“带雨伞做什么,今天不下雨。”
许盈:“忘了拿出来了。”
奚半珠:“走吧。”
她们玩了整整一天,晚上吃完晚饭后,又去泡了温泉。
晚上十点钟,她们准备回酒店。
从温泉汤后门出来,是一道老旧巷子,地上铺满不平的地砖,冷风从巷子里吹过来,倒不觉得冷,奚半珠和许盈一前一后从巷子穿出去,车子就停在前面。
奚半珠的影子长长地拉在身后,许盈低头看着地上她的影子,她伸脚去踩,怕她发现,又偷偷地踩。
每一步都踩在她的影子上,像刻舟求剑那样给每一步做记号。
许盈想,故事里刻舟求剑的那个人,或许未必就一定傻。
如果注定失去,就像今天这样,她们几乎跑遍了整个东京,这样温情又温馨的一天,过了今晚,就再也没有了。那么她该怎么留住呢,她应该怎么样都留不住了,所以就只能傻傻地踩一踩奚半珠的影子,就好像,她与她此刻在相缠。
她成了故事里那个刻舟求剑的人,傻得天真。
就这么胡乱想着,眼前的影子忽然停住了,许盈一愣,还没待反应过来,身体早惯性地撞了上去。
奚半珠停住脚回头,许盈就那么低头撞进她的怀里,柔软的一下,却撞得许盈鼻子发酸。
为了踩她的影子,许盈每一步都走得用力,所以撞上去的瞬间,力道并不轻。
许盈唔了声,双手捂住发酸的鼻子,停在原地抬头看她。
奚半珠下意识扶住她的肩膀,许盈往后退了一步,和她隔开距离,奚半珠双手愣在半空中,她怔问:“我,风有些大,你冷不冷?”
她突然停下来,是为了问许盈,冷不冷。
许盈鼻子撞得酸涩,眼眶也一下带起水雾,她没说话,只摇摇头。
奚半珠后知后觉撞疼了她,她又朝她走了两步,伸手去握她的手腕,扶着问:“撞到哪了,疼么?”
许盈疼得说不住话来,眉头紧皱,被奚半珠拉开了手,一低头,才发现,居然流血了,手掌心里都是血。
奚半珠一紧张,忙担心地从包里掏出纸巾,替她擦脸,又扶住她的额头,不让她仰头,按住鼻翼,焦急说:“别动。”
许盈双眸微湿,抿住唇,只望着她。
奚半珠望见她看过来的眼神,依旧还是这样无辜的眼睛,她和她道歉,道:“对不起。”
许盈轻摇头,想要说话,又被奚半珠撼住没有动。
奚半珠替她按了好一会儿,才松开她,确认不流血了,才轻声问:“疼么?”
许盈听出来她的内疚,她说:“不疼,我还好。”
奚半珠拿了湿巾,替她擦手掌心里的血迹,许盈只伸着手由她轻柔擦拭,刚泡完温泉的手,一点儿也不冷,奚半珠也是,温暖得像火炉,许盈抿了抿唇,再次说:“我真的不疼,就是一点酸,就一点点。”
奚半珠掀眉看她,许盈与她对视,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她心跳砰砰地,结舌地说:“怎,怎么了么?”
奚半珠抓住她的手腕,又往前进了半分,许盈几乎本能地要往后退,奚半珠拽住她,忽然说:“别动。”
许盈愣在那里,心跳得厉害,奚半珠伸手过来,轻托起她的下颌,许盈整个人轻颤,后背带起一串涟漪,她紧紧抿住唇,看见奚半珠靠过来,距离她不过寸来远。
巷子里灯光昏暗,可只要距离足够近,依旧还是能看见彼此任何一抹神色。
奚半珠轻托她的下颌,明目张胆地打量着这张脸,泡过温泉的脸颊,足够粉嫩,也足够滑,这张脸庞,干净得几乎不容任何人染指。
年轻的脸庞,也藏不住任何的神情。
她能够看出来许盈的忐忑和紧张,她孤身跑来日本,真的单单是为了过生日么,不是的,她是为了她。
她们相对视了无数次,亦如此时这样暧昧与浪漫的时刻。
只要一个吻,便就可以顺理成章。
奚半珠并不掩饰想要吻她的冲动,可却在最后一刻,依旧停住了。
她伸手替她擦拭脸颊上的一点印记,动作温柔,声音轻轻,说:“这里也蹭到了。”
许盈这才反应过来,奚半珠是来替她擦脸上的血迹。
她会错了意,整张脸滚烫通红,可下颌被她托着,所有的神色,被奚半珠尽收眼底。